他想告诉她,他爱她。

不是“他”,是他。

可他不能、也不敢说。留给他的时?间太过短暂,他来不及解释,他也不愿意看?到她惊吓的眸色。

等他走后,于她而言,不过是“陆奉”脾性古怪几日,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必有羁绊,她还是尊贵无双、备受宠爱的皇后。

如此,甚好。

武帝抬起手掌,抚过鸦黑的发髻,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今宵夜色如水,他从前征战四方,竟错过了?这么多年动人的月色。

武帝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肩头,正欲抚上她的脸颊,刹那间,胸口一股剧烈的疼痛翻涌袭来,痛意蔓延全?身?。

他惨然一笑,他一辈子不敬神明,果然报应不爽。

“陆奉……你怎么了?”

江婉柔担忧地看?着他,双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胸口。

“这里疼?还是这里?”

“太医”

“不必。”

武帝握住她的手,漆黑的双眸紧紧望着江婉柔,似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天?意弄人,他此生唯一动心的女?人,仅有一个月的缘分,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他……不甘心啊。

若有来生……

他道:“柔儿?,我”

话未说完,他身?形晃动,忽然一把推开江婉柔,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

***

在一片嘈杂、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中,龙榻上的男人皱起剑眉,缓缓睁开双眸。

“禁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等看?清眼前的场景,他骤然一怔,坐起身?,伸出手掌摸向?自己的胸口。

没?有那道穿胸的致命伤。

他头痛欲裂,排山倒海般的片段涌入灵台,他的眉峰狠狠皱起,呼吸急促,因为太过痛苦,冷峻的五官扭曲着,显得?十分阴鸷。

他是陆奉,是国公府的大爷,是大齐的皇帝。践祚十余载,天?下大治,妻贤子孝,不过睡了?一觉,醒来忽然到了?一片荒漠中。

他死了?,除却最致命穿胸一箭,身?上还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曝尸荒野,惨不忍闻。

陆奉博闻强识,他记性很好,瞬间想到了?他和江婉柔曾经做过的梦。

难道他还在梦中?

陆奉只能这样怀疑,毕竟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这样的伤势,人决计活不成。可他现在除了?不能动,神志分外清明。

但……这和梦境又不一样。曾经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相看?,如今神魂竟无端附于此人之身?,亲身?入局。

起先,陆奉心中惊叹,姑且把“他”当成另一个他,尽管他废物一个,连命都保不住,他依然好奇他的际遇。

陆奉睿智过人,在周围人的交谈中,很快弄清楚“他”的经历:一个穷兵黩武的皇帝,征伐四方,岂料阴沟里翻船,死得?惨烈。

他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不能动弹,同样感受不到饥馑和口渴。如此过了?几日,陆奉渐觉无聊,他想“醒”来,抱着他温香软玉的皇后,趁她迷糊哄一哄,还能再来一次。

他“醒”不过来。

难道他陷入了?梦魇?他按捺下心中的急躁,继续用“他”的眼睛看?这个王朝的兴衰。

“他”打下了?很多地方,周围诸多邦国或俯首称臣,或覆灭在大齐的铁蹄之下,四海之内莫敢不从。“他”的手段暴虐无道,以至于“他”死后超纲崩坏,不出一个月已经有七八个番国竖旗反齐。

陆奉越看?越窝火,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披甲上阵,诛尽这帮乱臣贼子!一会儿?又暗恨齐廷无用,偌大一个天?朝,连几个能臣都没?有,皇帝一死便成了?盘溃散的散沙,废物!

陆奉心中憋屈,可他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从这具身?体中脱身?,更?无法醒来。直到一个月后,“他”的尸身?被运往京城,放在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