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教室的时候还早,离诗社活动开始还有一小会儿,学生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坐得挺满,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却空着――
郑弘明今天没来。
燕宁想起校医“别接触”的叮嘱,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忍不住冒出了一团无名火。
不来算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点追求的诚意都没有,活该单身。
“学长,你要成人礼了?”
有眼尖的学妹发现了燕宁手中的袋子,当即一声尖叫。其他人也兴奋起来,团团围到燕宁身边,像电线杆上的麻雀似的热闹:
“原来学长还没经过成人礼啊?我以为你早就……”
“对,看不出来哎。”
“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学长学长,我有个直系学姐,本来是那种小兔子性格,蹦蹦跳跳很欢腾的,去年她成人礼,自打从隔离室出来,整个人的灵魂都升华了一样,变得特别成熟,而且还有说不上来的禁欲气质,超多Alpha喜欢她的!”
“哇,羡慕……我还要等半年多……”
“不敢想象我们燕学长再升华一下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敢想象!”
“我大概要捧着小心脏,为燕学长神魂倾倒了……难道说,会是传说中的――知性Omega的顶级质感?”
“哇,好想咬一口喔。”
燕宁不禁莞尔,伸手照着他们的脑门推了一把,催大伙儿都散了,然后折拢纸袋,塞进自己的单肩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真是的,早知道反应这么激烈,他就提前把纸袋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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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诗社的主题挺凑巧,是“孤独”。讲台上同学们谈论着济慈、尼采和里尔克,窗畔的燕宁托着脸颊,有一点心不在焉。
孤独。
孤独的成人礼。
这些天,他的情绪总是很容易被这六个字侵扰――时间在催促,他将要走向那扇朦胧的窗户,窥见命运指定给Omega的东西了。
燕宁打小在宠爱中长大,一直是个自信而轻盈的少年。因为敏锐、坚韧和感知力强这些与生俱来的天性,他很偏爱自己的Omega性别。可是现在,他踏入了迷惘的岔路口。
人生的第一次发情期就要来了。
是和郑弘明之间的互动,那种被称为恋爱的情愫,将毫无准备的他加速推向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他明明还在享受初恋的快乐,见了面嫌弃、不见面惦念、相互拆台、偶尔笑闹、并肩走路、刻意避开人群、选信纸、抄情诗、目光闪躲、心跳加快……然而一眨眼,这样连告白都要再三斟酌的纯净关系,突然就变成了肮脏不堪的春梦。
燕宁是惊慌的,还有一点自卑和羞耻。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近在咫尺的第一次发情期,也就是所谓的“成人礼”中,他将会独自蜷缩在隔离室,用他失去理智的情感去幻想、渴望、迷恋郑弘明。问题是,隔离室不会有真正的Alpha存在,只有自己孤单一人。于是,他的意志会被慢慢磨灭,直到熬过望不见尽头的绝望,获得“Omega独有的成熟”。
燕宁不喜欢这样。
他学着读诗,学着一遍遍体会那些细微而珍贵的情感,不是为了被拿来一次性毁掉的。
比起肉体,这才是对他更冷血的摧残。
前辈们往往这样告诫晚辈,说承受第一次发情期的苦难是Omega的宿命,唯有在绝境中升华自我,才称得上真正的成长。但燕宁觉得,它怎么看都只是一种纯粹的、毫无价值的痛苦。给发情期的苦难赋予意义,粉刷上一层又一层莫须有的价值,再不厌其烦地歌颂它,都是虚假的自我安慰。
因为不能抵抗,所以自欺欺人。
甚至后来,第一次发情期的苦难被进一步神化了,成为一项圣洁的仪式,即使已经有了相恋的Alpha也不能赦免。
Omega必须自律,必须经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