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窈正要辩驳,却瞥见书页上墨汁游走,分明无人挥墨书写,却如有灵般自顾自笔走龙蛇,眨眼的功夫落下一句令诗,“二度入假境,宝泉无所踪。”
墨痕一顿,又写道:“何处寻?试问山寺拾薪翁。”
“……”
“还真有啊。”沈澈安咂舌。
山寺拾薪翁,那便暗指那日同沈澈安一同入寺的老者。
季无月不语,他知晓老人家隐瞒了些东西,倒没想过他会和阴泉扯上干系。老翁称自己家住百花山山脚,后来他便特地在上山时印证了一番,山脚并无人家。
他是在扯谎。
“老人家身上并无妖气,莫不是阴差阳错错拿了阴泉。”是沈澈安遇到的老翁,若是妖物他早便诛杀了去。
“是不是还有待商榷。”季无月并不认同。
“今夜太晚了,不若休整几个时辰,待天亮再去问询老人家。”楚云渺道。
现已是丑时了,又刚经幻境,几人眼下都有倦色,是以纷以为然。
净真被收回芥子囊。
楚云渺和沈澈安两人都已各自回屋。
少女收了天书,半只脚踏入屋,就听季无月唤住了她。
“傅窈。”声音低磁。
“干嘛。”傅窈没好气。
不干嘛,他心回。
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有人不盼我好,倒咒我身死,这笔帐该如何算?”少年支起手臂好整以暇,“说起来,我好歹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
谁也不知道幻境之身消亡会不会伤及神魂,是以他才以身犯险,他身负阳泉,哪怕受伤也总好过被魇侵蚀的她。
“骗子。”她嘟囔了句,低下头气闷去踢他的靴子,却被后者迅捷躲开。
“不准人身攻击。”他忙说。
又放缓了语气,倾下身轻笑道:“你唤一声恩人,我便大人大量,不同你计较了。”
她抬头望向他,少年唇角轻扬,看向她的眼神里含了三分谑意,可眸底又藏了点点细碎的光,仿若深邃的汪洋。
傅窈看不懂那神色。
不过,他确实救了自己一命。
于是顿了顿,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为何?”
“我只是不想连累别人,好在你无事,若是你或者他们两个真的因我而出事,我宁可了结自己让大家出去。”
若是原身,想必也是如此想。
她的魇息已给太多人带来灾祸,最怯惧之事便是累及他人。
“我不介意。”他突然出声。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吗,她呼吸微乱。
少女眸光对上他的,眸光盈盈如秋水,直直望进他眼底。
四下静谧,唯有夜风徐徐,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流淌着某种微妙又奇异的氛围。
季无月心口微燥,幻境中的催情香尚未完全解去。
傅窈踌躇半天,索性鼓起勇气开口挑明:“难道你真的”喜欢她吗?
“还能为什么。”少年双睫如振翅蝶翼,倏又轻嗤一声,含混道:“自是为父母之命。”
“随便你,夜深了,我要睡觉了。”
她心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草草结束对话便转身回了屋。
她分明已走了,可那奇妙的氛围仍在流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似欣喜又好似怅然,甚至畏怯……
季无月闭了闭眼,纵使凉风拂面,他心头仍热意不减。
定是那催情香作怪。
……
月上柳梢,丑时已过半了。
傅窈趴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系统,我真的会被他一剑穿心杀死吗,倘若他不肯杀我呢?”
季无月能为了父母之命救自己,又怎么会杀了她。
“他会杀了你,是一定会发生的事。”系统答,十分笃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