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乃蓬莱迷阵引路人,观几位在此处盘桓许久,故前来提醒。”
老道拂尘一甩,“能入得这冥妆峡是尔等的机缘,峡内藏一法宝,名为忘忧草,生九叶而开三花,食之可忘忧破妄,若想出去,需得寻到忘忧草。”
“该如何寻到忘忧草?”
傅窈抬头欲问,眼前老道却不见了身影,老道站立之处只余青烟一缕。
*
四周颤巍巍地晃着,颠簸如浪中扁舟。
七拐八弯,不知要去向何处。
傅窈被颠得后脑磕在轿壁上,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披了大红喜服。
她探了探钝痛的后脑,猛地想起方才老道消失后,他们一行人又遇到折返的鬼新娘,她没有法宝可献祭,旁人将法宝送给她,鬼新娘却不认。
一阵阴风将她卷到了轿子里,再睁眼便是眼前情形。
轿子阴冷,是那种从脚底往后涌的寒气。轿身狭小,仅容纳她一人。
耳畔传来窸悉簌簌的声音,那是纸扎人脚踩地发出的动静。
傅窈张了张嘴,喉管竟同失声了般,发不出半点声响。
不怕不怕。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只要护身咒在此处还作效,便没什么妖物能近身她。
只是不能说话而已,她又不是断了腿,跑也能跑的。
轿身忽地急转,傅窈险些咬破舌尖。
她掀开帘子,但见四个纸扎人抬着轿子飘过石桥。
那些纸扎人惨白面庞上竟未描画双目,脸颊上只留两团晕开的胭脂红。
她屏息挪至轿门,试探着伸出一只绣鞋。纸扎人依旧踩着虚步向前飘,恍然未察觉的模样。
傅窈心一横闪身跃出,绣鞋尖刚沾上桥面青石,整座石桥突然发出脆响。
此时傅窈才发现抬轿的纸扎人双脚竟悬在离地三寸处,但已为时已晚。
桥下流水非寻常河面,水面雾气缭绕,雾气里不时有枯萎的藕枝露头,直到桥面彻底塌陷,傅窈失去支撑掉到河面时,才发现那些东西哪里是什么枯枝藕节,分明是千百只青黑指节。
彻底被河水淹没前,傅窈眼里的最后一幕便是四个纸扎人齐刷刷转向河面的面孔,他们描着胭脂的嘴突然裂到耳根,纸衣在阴风里猎猎作响。
……
红轿筛糠似的晃,轿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动静。
傅窈攥着襟口猛喘,喉间还残留着忘川水的腥苦,分明已坠河而亡,此刻竟又端坐在喜轿深处。
吃了前头的教训,这回傅窈再路过那石桥时可老实安坐在里头了。
轿身颠簸着行了半盏茶时辰,忽地定
住不动。
她心头一紧,见前头轿帘无风自动,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撩开了帘子,再接着,傅窈便觉手心一凉,极冷的阴气传来,应是那看不见的东西伸手碰她了。
但傅窈身上有护身咒,魑魅魍魉都不能近身,果不其然,空中金光一闪,轿帘垂下,那东西发出声怪叫,又缩了回去。
听声音,是个女子。
片刻后,一纸扎人探帘朝傅窈伸出了手,傅窈蹬着绣鞋往轿角缩,却被攥住臂膀硬生生往外拖,拽得她撞上轿门。
纸扎人牵着她接着往前,傅窈心里便越发惴惴,身上也觉得越发地冷了。
她咬牙攥紧嫁衣下摆,想掀开盖头看个究竟。
这般想着,她便自发掀了盖头,眼前是一处破败的宅院,宅院四处挂了喜庆的红绸,但厅内并无新郎,那本该坐着高堂的方位也空悬着两尊无面纸偶,惨白脖颈歪折成诡异弧度。
傅窈旋身欲逃,纸人却从背后贴上来。惨白纸指如铁钳扣喉,竹篾绕进她颈肉。
最后的清明里,她恍惚听到耳畔传来老道飘渺的声音:
“生魂当守三不破:忘川莫涉,红鸾莫揭,合卺莫碎。”
老道笑呵呵叹道:“三劫尽时,方见忘忧。”
傅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