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奚瞳赞同:“我起码应该是个门客的,陆忧真是浪费了我的才华。”
赵臻对奚瞳的乐观和厚脸皮彻底无奈了。
他夹起一缕面尝了尝,油润入味,他不由挑了挑眉。
“飞鸽传书,可是又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只是打探到了周正清谈宴会的内容。”
当世文人清谈,总会有个主题,无甚稀奇,但赵臻反应这般激烈,倒是引人好奇。
“他们谈了什么?”奚瞳问。
赵臻抬眸看奚瞳一眼,想起她昨晚半梦半醒的话,思忖片刻,没有隐瞒:“得国之正。”
得国之正……
奚瞳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谓得国之正,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想要当皇帝,他需要哪些正当的理由。
在赵臻开始打压世家的节骨眼上,身为世家之首的周家当家人频繁举办清谈宴会,讨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要打舆论战,在天下文人心中都种下一种思维,将来若是赵臻觊觎王位,他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奸佞之徒。
长此以往,若真有江山易主那天,哪怕周家倒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世家之人清算赵臻。
“这位周大人,还挺聪明。”奚瞳道。
赵臻眼底浮上讥诮:“此时杀我,哪怕成了,朝野内外怀疑之人,必先是他。倒不妨如现在这样,转移视线,不提世家枉法,只道我赵臻谋权,让天下人的眼睛盯着我、牵制我。这步棋,他走得不错。”
说到最后,赵臻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恨意,这让奚瞳困惑。
长秦之时,赵臻也有过许多政敌。
赵臻处置敌手,冲突再大,无非手起刀落,还从未有哪一个,能让他恨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退婚?奚瞳想。
想着想着,她就在脑海里补全了一出青梅竹马惨遭棒打鸳鸯的戏码,他们最终一个嫁入深宫,成为太后;一个三族皆死,孑然一身。身份的鸿沟让他们再也回不去年少的日子,只能终身抱憾。
奚瞳看着低头吃面的赵臻,心中竟萌生了一种近乎于舐犊之情的东西。
她拍拍赵臻的肩膀:“你若真的放不下她,我来帮你。”
赵臻抬头:“谁?”
奚瞳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承诺,也是安抚。
赵臻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过赵臻。你觉得什么是得国之正?”奚瞳认真问道。
赵臻将筷子放下,他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同一个伎子谈论这个问题。
他本不愿,可转念一想,在这世上,除了这个伎子,竟再也没有旁人能同他谈一谈他的理想了。
赵臻自嘲地笑了笑,继而眼神锐利起来:“是金戈铁马,是血海尸山,是为君者的铁腕,让四海臣民因恐惧而永远臣服。”
赵臻坚定地说出这一句。
奚瞳的心脏却因此有些抽痛起来。
他还是这样,同五百年前别无二致。
长秦,赵臻出任殿前枢密使的第三年,血洗兴和大殿。
做枢密使的三年里,因为他宦官的身份,惹得群臣不满。他们有的向长秦王上上书,废黜赵臻;有的称病告假,数月不上朝;有的结党在朝堂上同赵臻针锋相对;有的差人在民间散布各种宦官亡国的言论……
渐渐地,这群文臣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关乎于什么职责与风骨,而是纯粹的为了扳倒赵臻的经久不息的党争。
在群臣忙于对赵臻口诛笔伐的时候,朝廷的大多事务都落在赵臻一个人的肩上,即便讨厌他如奚瞳,也承认那几年的赵臻,称得上夙兴夜寐、焚膏继晷。
但赵臻终究不是个宽和的人,他将仇怨一笔笔记着,终于在一朝爆发。
赵臻是孤儿,在净身入宫前被一个铁匠养大,因为他的得势,铁匠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却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来自街坊四邻的孤立与凌/辱。
那年冬天,街头有些莽汉去铁匠铺寻衅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