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军还要两日时间才能到,而廖寒商的大军还要多久?如果洛阳这边先来了增援,那他就只能先带着军队往长安撤回了。

他思虑间,帐外有人通禀,说是太仓属令有公务求见,眼下正在帐篷外等候。

太仓属令能有什么公务?

她每日的公务就是和北定王军内的运粮官一起分配粮草,督促运粮路线,筹算各地粮草,协调国库粮仓,她和运粮官是同僚关系,每日的公务也是他们两人在做,她跟北定王的公务是搭不上边的。

就像是当初耶律青野无缘无故唤她过来禀报公务一样,她现在也无缘无故要来禀报了。

男女之间的拉扯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不过是一个详装不知,一个将计就计。

耶律青野那双锐利的丹凤眼环顾四周,最终慢慢收回来,道:“让她进来。”

宋知鸢进来的时候,夜色正浓。

帐篷里的青铜缸中堆满了木料,正熊熊燃烧,火光的温暖将整个帐篷填满,北定王并不在堂前坐着,而是在帐篷内、用薄布隔离后的卧榻间内。

她快步行进几步,正好绕到薄布后。

薄布之后,先入眼帘的是一盆清水,水中浸着染血的纱布,血液从纱布间一丝丝流漂出来,像是某种恶毒的诅咒,刺的宋知鸢两眼发直。

战事凶险,黄沙百战穿金甲,古来征战几人回,所以她一见了血就觉得怕,哪怕知道北定王在战场上悍戾无比,但她依旧会为他而担忧。

她匆忙跑进来的时候,便瞧见那些军医神色古怪的围在榻间,床上的北定王面色痛苦,一旁的亲兵低头不语,这场面,怎么看都叫人害怕。

“这是怎么了?”她白着脸靠近,连说话的声量都跟着压低。

不敢高声语,恐惊病中人。

一旁的军医回过头来,一张憨厚老实的面紧紧地拧着,对上宋知鸢恐慌的脸,这老实了一辈子的军医硬着头皮挤出来一句:“将军...重伤。”

军医一共三个,每一个都是涨着一张脸,硬着头皮说话,第一个说完去看第二个,第二个就挤出来一句:“要好生歇息。”

第二个说完又去看第三个,第三个的脸也涨着,大概是没干过这种骗小姑娘的恶事,所以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看这三个拙劣的演技吧!

但宋知鸢还是被骗到了。

关心则乱,下场便昏,她已经不能从旁人的细微表情中瞧出来真假了,她被人牵着心走,混混沌沌的追问了一句:“那、那怎么办?”

一旁的军医们似乎都不忍去看了,只偏过头,低声道:“好生歇息便是,我们退下了,您有什么公务,且现在这等一会儿,待到王爷醒了,便去与王爷禀告吧,我们还有一些士兵要看。”

说话间,三个军医转身离开,就连站在一旁等吩咐的亲兵都悄无声息的下去了,只剩下床榻上的人。

她紧紧地抿着唇瓣,抬眸去看一旁床榻上的北定王。

耶律青野昏迷着躺在矮榻上。

他上半身都脱尽了,古铜色的肌理晃着人的眼,胸膛间裹着几层纱布,纱布纯白,其下隐隐可见一点猩红。

宋知鸢几乎都腿软了,她慢慢走过去,坐在耶律青野的床榻旁边。

床旁边摆了一个正方小马扎凳子,与床榻齐平高度,是平时用来出行的行军椅,宋知鸢慢慢走过去,坐下,在榻旁边看耶律青野。

兴许是因为太过痛苦的关系,连睡梦中,他都拧着眉头,宋知鸢伸手去摸他的额面。

那滚烫的额面让她手指蜷缩一瞬。

宋知鸢的手慢慢往下摸,想去摸一摸他的伤口,又不敢,手指悬停的这片刻,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而正是这时候,躺在榻上的耶律青野缓缓睁开了眼。

他初初醒来,拧着眉咳了两声,将宋知鸢从那种压抑沉闷的心情中唤醒。

宋知鸢匆忙靠过来,问他:“好些了吗?我去看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