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呢,回答!”
她手上用了力,叫驴死死闭住眼,无效抵抗。
“李仁青呢?!”
李仁青在心底祈祷着叫驴是个硬汉,挺住了,不要说。
然而,叫驴是个孬种,他扯着脖子大叫,用尚好的三根手指疯狂地出卖他。
“那边!那边!他在那边!”
稚野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终于看清了泡在血污里的李仁青。
她扔下叫驴,杀气腾腾地过来。身后,叫驴落荒而逃。
失了所有手段的李仁青放弃挣扎,乖巧地躺在那,等着她宣判。脸上摆出个难辨的表情,不知笑是哭。怕到极点,竟忘了疼。
待稚野走得更近,借着手电的光,他才看见稚野衣衫也乱,前襟上还溅着血。
他瞪大眼瞅她脖子。
敞开的领口上,一道肿胀的紫红色淤痕,触目惊心。
“你脖子?你脖子怎么?!”
就在两小时前,林稚野以为自己要死了。
猝不及防,杨瑞雪从背后用尼龙绳套住她脖子,收紧。稚野挥动胳膊,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眼前一点点黑下去。
她隐约觉得什么抵在气管上,一摸,是仁青给的观音。
塑料吊坠滑动,绳子和脖颈间短暂现出条缝隙。
稚野试图将手指挤进去,就在杨瑞雪再次发力的时候
“啊啊啊啊!”
他惨叫,手中绳子松脱。稚野滑出来,跪在地上,剧烈咳嗽。
她看见杨瑞雪摔在她旁边,正抱住大腿,翻腾着干嚎。
左腿豁开的皮肉开出朵妖异的昙花,血红色的花瓣,无声地疾速绽放。
隔着朦胧泪眼,稚野望见一道陌生却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
陌生是因为她缠绵病榻,好久没有起身。熟悉是因为二十多年的相依为命。
神没有降临,可是妈妈来了。
委屈和恐慌在那一瞬迸发,稚野泪流不止,想唤妈妈,却因嗓子肿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林雅安听见了。
她护在她身前,一手攥住手术刀,另一手哆嗦着朝后摸索,寻找她的手,给予安慰。
对面,杨瑞雪撑着桌角,晃悠着艰难起身。
“你怎么敢,怎么敢……”
林雅安轻蔑地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面目因愤怒而狰狞。
“王八蛋,你怎么敢,欺负我林雅安的女儿!”
……
稚野知道眼下不是细说这些的时候。她低头,看清仁青身上纵横的、胡乱豁开的口子,烂在一起,血淋淋。
“稚野,”他露出个顶难看的笑,“稚野……我……”
说到这里便气竭,不住地倒吸。
李仁青面色苍白,呼吸愈发气促,又怕来不及,咬紧牙,一股脑儿说下去。
“要是,要是我死了……你把肝切下来,给……”
“闭嘴。”泪打转,稚野的手在抖,“别说话,省点劲。”
她脑子乱极了。拼命回想着老师课上教的,爸妈以前是怎么做的,还有小时候看的那些探险故事,科普纪录片,以及林广良带她看过的,一部讲战地医生的电影
伸手解他衣裳,仁青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没力气阻拦。她把烂布条通通撕开,让浑身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打量着。
没有伤及内脏。然而创口实在太多,大大小小的窟窿都在渗血。
她讨厌血,更讨厌李仁青满身是血。
不行,不行,血太多了,她没办法,她做不到
稚野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左边脸颊肿起来。
“闭嘴!”
仁青委屈,“我没说”
又一耳光。她头脑中唱衰的声音小下去。
不行也得上,如今没得选。救护车来之前,她是李仁青唯一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