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嫌弃地将盘子推远,将带来的大包小包搁在桌上。
“你这,不是说了今天我请客吗?”
“大哥,求你放过我吧,别给我做饭了。上回吃完,我回去直接肠炎。”
何川坐到他对面,将自己带来的酒菜铺了满当当一桌,李仁青也不再推辞。
二人推杯换盏,讲了许多。
仁青说着村里的变化,村长老了,跟着女儿搬去城里享福;赵强胜的傻儿子赵志刚前阵子买彩票,居然还中了 200 块钱;还有小山家的桃园,又开始结桃了……
何川则依旧说着派出所里的家长里短,程勇还是心大嗓门大,王大爷依然爱好报警,上周有醉汉在他家门口撒尿,他跑来所里闹,非要何川去给他把人枪毙了。
“不过最近太平,没什么命案。”何川笑。
“挺好。”仁青点点头。
“是,挺好。”
房间静下来。
“有个事,我一直想问,没好意思的。”
何川看向仁青。
李仁青也大致猜到他要问什么了。果然,他听见何川迟疑着开了口。
“当时,你为什么没跟稚野一起走呢?”
他没有随稚野去国外。每每有人问起这个,他总是沉默。
然而对小山他没什么可瞒的,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刚张嘴,门外跑过群乱哄哄的小孩,地蛋嗖的一下窜出去,一路狂吠,追着跑远。
他的嘟哝被狗叫声压下去。
“呃?”何川没听清。
“英语,”仁青挠头,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我英语,没考过。”
李仁青是零基础,偏偏稚野学业顺利,出国进修又走得急。为办签证,他只能报了个速成班,没日没夜地照着模版,捶着墙生背,经常背着背着,就背串了行。
“结果那老外也没按照我背的顺序问啊,坐对面叽里咕噜说一堆,我听不懂,寻思咱也别跟人犟了,所以他说什么我都说 yes。”
然后,他因为移民倾向严重被拒签。
无房,无存款,无工作,再加上在国内没有任何亲人,仁青连续申请,连续被拒,后头他也不申请了,就怕自己刚出去,稚野都回来了。
何川默默听着,偷眼打量他身上留下的刀疤。乍一看,确实不怎么像好人。
“那个,你先吃着。”
仁青忽然起身,自个儿跑去厨房。半掩着门,神神秘秘的,不知在里头捣鼓什么。
何川好奇,跟着走进去,看见他正从橱柜里摸出只透明的小密封袋,摇动着里头的粉末。
何川突然想起来了,那次在饭店吃饺子时,李仁青也是偷偷向经理索要过一包东西,当时也是这般的神神秘秘。
他到底还是沾了不该沾的。
何川火大,冲上去,一把摁住了仁青,将他胳膊死命朝后头扭。
白色粉末撒了一地。
“干嘛?!”仁青脸色涨红。
“你干什么!”何川下了狠劲,“李仁青,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叔干活的时候,我看他们都”
“沾上这个,你这辈子完了!”
“完了?!怎么会”
“再装!”
何川捡起地上的密封袋,捏着残存的半袋粉末,杵到他眼前。
“这是什么?告诉我,这是什么!”
仁青看看粉末,又看看看何川,神色茫然。
“小苏打。”
何川面容扭曲,冷哼一声,“呵,你也知道这是……呃?”
他手忙脚乱地将粉末倒出来,凑在鼻下闻嗅。
“真是小苏打?”
“不然呢?我想刷个杯子给你冲茶。”
李仁青将剩下的抢过来,均匀抹在杯子底部,咯吱咯吱地搓。
“我看那些阿姨都用这个,茶垢咖啡渍什么的,一刷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