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碰到块木头,干脆不再上岸,抱着木头向下游漂流。
河水清凉,犹如晨间露。
时间回到四月廿十,天明时分,贺长期带着信件,再次率队出发。
这段路程不短,途中又经过几个振宣军的部署营地,过关卡费了些功夫,廿十后半夜才抵达振宣军的中军大营。
方子建披衣起身,看了韩履宽写来的信。老将军戎马多年,脾气也不大好,在信里直言,你方子建再当缩头乌龟楞怂下去,西凉人就要骑你脖子上喂你吃屎了!
“这岂是我本愿?”他叹道,心知西凉人试图经佛难岭绕到后方偷袭他们,显然也是等不住了。
大战一触即发。
贺长期趁势道出请战意图。
方子建早有此打算,却顾虑重重,一来断粮多日,军心不稳,士气不振;二来,近几日正面战线上的西凉军并无大动作,派出的斥候也尚未有回信,还没到最佳的开战时机。
贺长期没有反驳的理由。就这么等了一日多,廿二下午,仙慈关调援的重骑兵赶到。
关里仅剩两千,王义先给了一半,还让主将对贺长期说:“请小贺将军奋勇杀敌,为殷侯与牺牲的同袍报仇。”
这事看在振宣军将士们的眼里,却仿佛在说:西北是西北军的西北,你们振宣军有了番号又如何?守护此方山河的,依然是我们西北军。
方子建脾气再好,手底下的将官们也忍不下去了,纷纷请战;被他严厉申斥,才稳住。
“再等等。”他仍然在等待前方的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相信自己的兵。
然而又过一日,仍未有回音。局势危如累卵,方子不得已建松口让大小将官备战,若是廿四午时前还没有消息传回,便不等了。
贺长期听到命令,没有再求情,一直保持沉默,在马厩修了半天马蹄。
当天深夜,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不会回来的事实,两匹灰狼拖咬着一个人接近大营。
岗哨持矛上前查看,灰狼调头就跑,被拖的那个人翻身仰面,顶着满头满脸的血污,朝他们高举手里紧攥的羊皮纸,龇牙道:“西北军牧野镰,替友军回来复命。”
贺长期闻讯赶来,这人瘫在担架上,被两个军医左右围着治伤。
军医说,这样的重伤,人早该昏迷。牧野镰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看到他来,还能对他竖起食指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贺长期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不显,抱臂道:“立得功不算什么,留得命去领封赏,才是真英雄。”
牧野镰咧嘴大笑,笑了两声,头一歪昏死过去。
贺长期本来还想问问他潜入的细节,以及他怎么找到顾横之他们,这些人的情况又如何了。
但见他伤重昏迷,只得咽下这许多话,陪坐半晌。
几乎是前后脚,又一则喜讯突至——江南路筹集了钱粮,正在送来的路上。
消息散播开,全军大振。顾虑得以解决,方子建也不再犹豫,及时召集所有部将,夙夜排兵布阵,预备决战。
战前动员,西北军与振宣军合二为一,一块儿进行。
轮到西北军,大家让贺长期上去说几句。他被推上旗台,面对台下数千张或沧桑或年轻的面孔,回忆起自己从军以来发生的一切,缓缓开口。
浑厚而坚定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
“……我来到这里后和一些兄弟聊过,发现大家不都是秦甘路本地的人,很多兄弟像我一样,是从其他路州过来的。战火没有蔓延到你们的家乡,但大家还是选择参军入伍,为什么?”
“我想来,大概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虽然那些惨无人道的恶行没有发生在我们眼前,那些受难的百姓也没有在我们耳边哭嚎,但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们,同样的遭遇早晚会出现在我们的身上,我们早晚会听见亲人们的哀号。
而我们作为男人,作为万万同胞里最强壮最有力的那一部分,我们不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