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道路限速70,仪表盘指针蹦向100。

顾偕单手扶着方向盘,眉梢嘴角都紧紧绷成冷硬的线。

“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你愿意尊重她、宠爱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吗?”

“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

“放心吧,你不会变成卡洛琳,你会是顾太太,我的顾太太。”*

“我操刚才那是啥?是卫生巾吗?妈个瓜子的!我操我操她笑了!她笑了!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女人太特么帅了,妈的我弯了!我要嫁她!敲!谁爱抗议谁抗议,老娘关直播了啊!”

亲手在结婚公证书上写下的姓名、视频中朱砂对着镜头粲然一笑的双眼,婚礼上柏素素亲朋好友鼓掌的手、以及从午夜噩梦中醒来的朱砂那张被冷汗浸湿到惨白的脸……这些零碎的画面不断交错闪现在眼前。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怒骂、有人激动,无声道熟悉的陌生的乱哄哄交织在脑海,仿佛一群和尚在耳旁唱诵着他听不懂的经文。

时间仿佛凝结了,仪表盘红光,对面方向车灯、繁华城市的霓虹灯恍惚间都扭曲成了光怪陆离的碎片,他仿佛又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水珠在白玫瑰花瓣上折射出微渺的光,清风徐徐吹着白色衣角,远处宾客的欢声笑语隔着门板传来,紧接着直升飞机的引擎声湮灭了一切。

几分钟前,他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站在这里,笑着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对的,那时候你会心甘情愿地向我认错。而在那之前,好好享受你的地狱吧。我承认,你才是最像我的那个儿子。”

而前一天的同一时间里,他此生唯一珍爱的姑娘笑盈盈地奉上贺礼:“送什么好像都带着铜臭味,只能去求周老写了这幅字,周老的字在柏小姐这位内行眼里应该不会跌份儿吧,顾先生,祝您百年好合。”

……

高跟鞋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那时候他如何也想不到,后半生最深的梦魇始于这一声推门。

他僵硬地站在虚空中,两条金色河流在脚下分支,流水如焚如烧,犹如枝桠树杈向更远地方分出无数条密流,一旦选择便无法回流,只能顺着分支向前流。

向前,教堂外日光灼如白焰,直升机在蔚蓝天幕划过一道白线。

向后,手风琴旋律随风灌满曲折的走廊,阳光穿过五彩玻璃在告诫室上投下一格一格的光影。

前方路口黄灯转红,顾偕用力踩下油门,左侧一辆兰博基尼呼啸着冲了过来,越来越近的车灯映亮了他冷硬的侧脸,在一片尖锐刺耳的鸣笛声中,他听见自己低声说“我愿意”。这一瞬间,千万道沸腾、愤怒的人声齐齐喊道“吸血鬼”从唱诵般的杂音中脱出!那两道清晰的声音犹如一柄从虚空中当头劈下的利斧,将他的灵魂分成两半。

“我愿意。”

“吸血鬼!”

“我愿意。”

“吸血鬼!”

“我愿意。”

“吸血鬼!”

……

顾偕眼底猩红,用力按下喇叭!

尖锐长啸的巨响冲散了所有声音,耳畔终于消停了几秒,但紧接着耳鼓被震得发痛。

直行车辆正从左转弯车道乱糟糟地往中间车道插,闻声踩下刹车,横七竖八地停在三条车道上,黑色旋风如笔走龙蛇般见缝插针穿过车流,唰地冲过了路口。

咔哒拧开锁,轻轻合上门。

漆黑的公寓内乍然明亮,极简风格显得房间内空空荡荡,家具在惨白灯光中泛着冷冰冰的暗光,如镜般明亮白色地板倒映出顾偕身影。

朱砂不在家。

顾偕呼吸略微急促。

是了,她最近噩梦连连,依照她的脾气,要么彻夜不睡,要么累到扛不住。

朱砂第一次尖叫着醒来时,他立即开灯抱住她,不论他如何轻声安抚,朱砂都背过身躲开他,他抱得越紧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