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上帝存在。”
“为什么?”
“我做了很多……事……”朱砂犹豫,“这些赚钱的事儿,我不做也会有人做……毕竟杀人放火金腰带……”
祝锦枝眼底异光一闪:“你想让神惩罚你?”
“我不知道……因为我一夜暴富的人有很多,因为我无家可归的更多,可是……我对他们没有责任,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但是股票上涨还是下跌又确确实实和我有关……”
这一段话被朱砂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好几个转折词出卖了她脑海里乱哄哄的想法。
“我不知道怎样定义伤天害理……如果真的有报应,”朱砂顿了顿,似乎自己都不知道前后逻辑是什么,只是一味说了出了心里的疑惑,“报应来得越迟,是不是就后果越大……放下屠刀,我真的能立地成佛吗?”
祝锦枝低声问:“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躺在沙发上的朱砂身体明显一僵,安静了三秒钟后,她默然道:“我不知道,就是有。”
朱砂依然闭着眼睛,不知道祝锦枝此时的表情如何。
但她知道自己在撒谎。
祝锦枝也知道她在撒谎。
“因为蓝航?”果然,祝锦枝试探性开口,“我看到新闻了。”
朱砂犹豫道:“不是。”
祝锦枝直接说道:“你脑子里闪过了一件事。”
气氛沉默下去。
“我……”朱砂轻声道,“看到了我自己。”
“嗯?”
“十五岁的时候,生我的女人要把我卖给土老板,我为了逃生,放火烧了房子……”朱砂放下了胳膊,睁开眼睛,静静注视着虚空,“可惜那天下了暴雨,火没怎么烧起来……”
“追!往那边跑了!””妈个鸡巴的,看我抓到她不打死她!”“快点!快点!”
惊雷、暴雨、哭喊、尖叫,种种声音乱哄哄混在一起……
她仿佛还躲在墙角,火已经被扑灭了,四周满是烧焦的气息,烟熏坏了嗓子,胸膛火辣辣地疼,她拼命压抑咳嗽直至胃部痉挛呕吐。方才窗户掉下来时,带着铁锈的长钉扎进了小腿,血染红了裙摆,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但她死死咬着手臂,生怕泄露一丁点声音。
直到去追她的那几个人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敢慢慢爬出来。
“如果没遇到顾先生,我活不过那晚,”朱砂嘶哑道,“我看见的就是那天的我,满脸是血,披头散发,裙子破破烂烂,像个女鬼……”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这也就是顾先生胆子大,暴雨的夜里撞了我这么个东西,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停车检查的,早就一溜烟开到庙里求护身符去了。”
祝锦枝略微惊讶。
她为朱砂做了两年心理辅导,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谈及过去。
“很奇怪是吧,缠着我的不是魏老爷子的鬼魂,而是我自己,”朱砂躺够了,坐直了身体,抬头望向祝锦枝,问到,“精神分析学派有什么理论能解释吗?”
祝锦枝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朱砂终于又露出了攻击性。
“你真的想让我解释精神分析和现代心理学的关系吗?”她问,“还是谈到你的身世就触到了防御边界,你开始刺探我,来回避你的真实想法?”
用心理学术语来治疗的心理医生通常都是冒牌货,闲话家常才是正确的治疗方式。
朱砂的防备心太强,祝锦枝对她不得不采取极端政策。朱砂愿意讲,她就耐心听。朱砂不愿意开口,她就静静等着治疗时间结束。一旦朱砂攻击,她就毫不留情地打回去。
治疗将近三年,朱砂的心理状况毫无进展,从学术上讲,她彻底失败了,但朱砂依然愿意定期来她这里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算是成功了。
朱砂今晚出奇地配合,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我的敌人抓了我的手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