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海鹅诉讼案正式拉开帷幕,命运裹挟着众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法庭上。

朱砂开始反复做同一个噩梦她被粘了在蜘蛛网上,眼睁睁看着一只长着人脸的大蜘蛛朝她慢慢逼近。她眼熟与脸的轮廓,然而梦中心悸却让她无法辨认出他的身份。

如果是精神分析学派,会说那只蜘蛛是她的顾先生,她被困在这场婚外情的僵局中。但后来有一天,朱砂笑着告诉她,顾先生也出现她的梦里了,他递给她一瓶汽油,就在蜘蛛靠近的时候,一把火烤干了蜘蛛,然后她翻开蜘蛛“焦香”的尸体一看,是那位在法庭上三番五次把她逼上绝路的检察官尹铎。

正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她才无暇关注她和顾偕的畸形关系。而有了她视若神明的男人在身旁支持她、保护她、安慰她,与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与此同时,这长达一年的官司,也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

今年4月,海鹅案胜诉,朱砂再次坐在咨询室沙发上时,整个人明显发生了变化,从前伪装出的温顺全然褪尽,眉眼冷静得十分尖锐。

祝锦枝眯起眼,她意识到,这一次,朱砂真的准备好了。

她以为故事已经接近结尾,却没料到这只是转折。

几个月前的一个深夜里,她忽然接到了顾偕的电话。

他说:“我改主意了,死都不放手,你要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两年间,祝锦枝从女王区的出租公寓搬到了城郊的独栋别墅里。偌大的客厅被打通了两面墙,直通阳台花园,室内走法式清新田园的装修风格。藤制茶几上摆着一簇鲜红的玫瑰,不知是否有意营造出浪漫的感觉,花瓶附近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

“她选择谁了?”

顾偕坐在沙发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周身的低气压快要凝结成黑暗沉淀的实体,眼下客厅内静默的对峙又将那份怒气冲上了屋顶。

祝锦枝没有说话,始终安静地注视着他。

今晚的顾偕似乎极有耐心,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也没有威胁挖苦,只是从裤袋里摸出根烟,刚放进嘴里,正要点燃,忽然手指一顿,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把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茶几上用来装果皮的小垃圾桶刚刚才换过垃圾袋,淡紫色塑料袋向下一坠,兜住了那根香烟,烟纸如凝脂般雪白透亮,靠近烟尾处还印着一颗深红的心。

祝锦枝微微诧异。

这个绅士的动作简直不像顾偕本人能做出来的。

“没关系,”她道,“你可以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