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一言不发,但二人都知晓对方的意思,这位秦王的气势真非一般人可比,又喜怒无常,难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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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理寺后,谢晋原沉声道:“他们都是韦松的人,暗中阻挠,拖沓悠哉,如此可恶。我看这事,多半与韦松,与卫王脱不了干系。还是殿下英明,让自已人去查,省得浪费了三日时间。”

陆观南凝视街道落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昭平帝下的旨意,他并非傀儡帝王,陈、唐二人总不至于瞎了眼,在皇帝还没死的情况下,就敢明晃晃地站队韦松和卫王了吧?

正此时,仪景驾马而来,奉还秦王令牌,道:“殿下,查到了!皮影戏最先是从一个叫‘月下坊’的皮影坊中开始表演的。属下也探查过了,这月下坊中确实有几个茗郡出身的伙计,其中有一个负责写皮影戏文,而此人正是最初创作《折扇记》的源头。”

“去月下坊。”

几人一边赶往月下坊,谢晋原一边讲道:“月下坊是西瓦巷这边最大的皮影坊,也算是个老字号了。后来家族之间内讧,元气大伤,月下坊的名声就被打了下去,直至本朝再度重出江湖,多次入宫为太子、皇后还有一些重臣表演。商贾之事,其余我知晓的也不多,不知这现任老板又是谁。”

月下坊果然气派,光是铺面,就有别人家的四五个大,里面的伙计也足有上百人。

掌柜姓高,见秦王光临,胆战心惊地出来迎接,“草民拜见秦王殿下。”

陆观南细细打量他。

这人惊忧害怕是真的,可却有着不相符和的坦然,远没有其表面上的那么畏惧。

谢晋原问:“你这儿有个叫朱韶的?”

高掌柜拱手连连点头,腰板弯得极低:“是,他是我们这儿的戏文师。殿下您找他有何贵干啊?”

陆观南的目光落在他那双故作颤抖的手,道:“西瓦巷近日来处处门可罗雀,掌柜何须费口舌问废话?让他出来。”

高掌柜抖了一下,“是……”

朱韶被带了下来。

他看起来像一个月没洗澡了,头发乱糟糟的,衣着袖口都是沾到的墨色,眼下乌青,眼珠泛红,俨然是奋笔疾书、废寝忘食之态。

状态亦是亢奋,“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戏文还没写完呢!等这篇出世,绝不会输于《折扇记》!我一定能万古流芳……”

高掌柜歉然道:“殿下,朱先生性情怪异,已经把自已关在屋子里写了将近半个月的新戏文了,冒犯到殿下,还请殿下宽宏。”

也就是说,朱韶对于西瓦巷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经过一番审问,此人不仅不问西瓦巷的事,甚至连秦王是谁都不知道。

他是落魄书生,因得罪了权贵,被卡在科举这一关上。后来一气之下,放弃仕途,帮人撰写些公文和话本子赚银子。三个月前来到长陵,知道这里皮影戏受人喜欢,于是带着戏文书稿问了各大皮影坊,皆被拒之门外。最后还是月下坊的高掌柜看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好心收留了他。

陆观南在朱韶的屋内,只见处处文稿。

与清都的李十三倒有相似之处。

仪景从屋子里搜出了《折扇记》的原稿,递与陆观南。

“那是我的……你们!”朱韶此时也半梦半醒了,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已的书稿。

陆观南一张一张看过去。

这原稿比呈现出来的《折扇记》皮影戏要精致许多,多了细腻的细节,更像是市井话本,却也另有深度,探讨家国大事,颇有见地。而定稿则精炼许多,设计了许多皮影动作,聚集爱恨情仇,删除了国家大事,故事本身变得更加荒诞、迷离。

高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扑通跪了下来:“秦王殿下恕罪啊,是草民鬼迷心窍,竟收留了这么个恶徒!草民心里实在害怕,实在不敢跟官府自首,这些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是草民该死啊,请殿下恕草民包庇之罪……”

谢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