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变得这么哲理,低头看看自己早就被养得白嫩的手,伸到刘夫人面前道:“你瞧我的手……”
刘夫人低头扫了一眼,有些莫名地说:“白嫩细滑,纤纤细指……”
“我是正经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家里睡土炕,住土坯房,从祖宗根儿上?叶际峭晾锱偈扯?的。我小时候钓鱼、挖野菜、摘野果子、插苗、翻地、锄草、秋收……什么活儿没做过,直到前两年家境才稍稍好起来。”
荷花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可你瞧我的手,这才将养了两年,就把以前那些干活儿的茧子、粗皮全都消磨光了。”说到这儿荷花扭头看向刘夫人,“如今让我再回去种地吃饭,我能捡的起来,毕竟我丢下的时间短,而且我还年轻……”
她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出来,但是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刘夫人比自己享受的年头多,年岁也越发的不饶人了,即便是嘴上说羡慕这些仆妇,又能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你倒是看得开。”刘夫人沉默半晌后忽地一笑,“倒是我无病呻吟了。”
“身子累了心就松快些,心累了身子就娇贵些,其实人生在世,总是要受些累的,不然怎么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荷花说了句以前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话,只想起个大概意思,也不知道说得对是不对。
刘夫人听了却是连连点头,“这话说的通透,身和心都不累的那是猪猡,是被养着送死的命。”
小真见两个人在树下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聊得热络起来,看来刘夫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便到后面的车厢内搬出两个小绣墩,寻了处干净实承的地面摆好,复又端出茶来。
在树荫下坐好,轻啜着杯中的香茗,看着阳光透过叶片洒下细碎的光点,轻轻地落在人的手上、身上,感受不到阳光的热度,但是那点点跳动的金色斑芒,远处干活儿发出的?O?@响动,给宁静得不现实似的午后时光添了许多欢愉和实在。
荷花深吸了一口茶香才问:“刘夫人平时最是沉静的一个人,怎么今个儿说了这许多似禅非禅的话。”
“一时感慨罢了”刘夫人的神色间有些恍惚,但是很明显她并不想说起这个,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道,“你这两片杨梅林子,真的只是为了做蜜渍果子?”
“这是自然,这种事儿到时候大家眼睛都看着,我何苦撒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谎。”荷花挑挑眉毛很轻巧地说道。
“听说最近上头要有人来查看咱们县河道的情况?”刘夫人立刻就转了话题,但是看似毫无联系的两个问题,其中暗藏的关系却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当初我最慌乱无助的时候,是你帮我指点了迷津,我还以为咱们两个之间用不着这么生疏绕远才是。”荷花叹了口气说,“我没撒谎,这杨梅林的事儿,我去年来的时候就开始在脑子里考虑了。”荷花看着面前十几棵周围都被清理干净的杨梅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树梢,忽然也转了个毫无关系的话题,“你知道小时候我爹娘总说我是什么吗?”
刘夫人有些好奇地挑眉看向荷花,眼神中满是询问的神色。
“我爹娘总说我财迷,家里其他人应该也这么说过。”荷花说起小时候的事儿,眉眼顿时弯了起来,似乎想要挡住从双眸中流露而出的满满幸福,“那时候我娘生娃儿,家里连口荤菜都没有,冰天雪地的,我领着几岁大的弟弟去江边砸开冰窟窿钓鱼,然后去换了猪蹄儿给我娘吃,还差点儿被卖猪肉家的卖去做童养媳……”
“小时候真的穷怕了,我哥说我看见什么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卖钱,如今日子虽说好多了,可这毛病却是改不掉了。”荷花见刘夫人听得入了神儿,伸手推了她一把说,“你听了可不许笑我。我来这儿的路上就看到这些杨梅树,后来又问了些当地人,说是野杨梅树,结的果子能吃,但是因为出山不容易,根本运不出去,所以只能年年等着落完烂在地里。我那个时候就想啊……这可是好东西啊,如果能把这个弄成可以放好多天的吃食,那不是就能运出去卖钱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