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出了这扇门,往后天地宽广,他可以去往任何一条通衢大道。
没有君主、没有皇权、没有傅至景。
孟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一道惊呼声叫住了孟渔,“小鱼?”
他身形一顿,动作迟钝地回头,多日不见的蒋文慎坐在轮木椅,神色既惊又喜地看着他。
见他巍然不动,蒋文慎很慢、很慢地站了起来,扶着城墙姿态怪异地朝他走来。
他看着蒋文慎的双腿,耳边乍然想起馄饨小摊上食客的对话,傅至景罚蒋嘉彦带病跪在庭院。
蒋文慎的腿就是为了他才跪坏的。
孟渔头疼得厉害,像有把小锤子对着他的头盖骨来回地敲。
蒋文慎已经来到他跟前,欣喜地道:“小鱼,真的是你。”
孟渔听见自己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二哥向陛下请旨,让我到这儿守城门,算起来已有两月多了。”
二哥,又是二哥,还有谁能比你细致入微、城府深密?孟渔通体寒凉。
蒋文慎十分讶异本该在宫中的孟渔居然在出现在此处,可他很快就发现了孟渔的不对劲,孟渔像个被抽了魂的傀儡娃娃,干睁着眼,虽是面无表情,他却从中读出了万分的悲凄。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却像闷雷般炸在孟渔耳畔,让孟渔如临大敌地般左右环顾。
没有工于心计的蒋文峥,也没有奉命缉拿他的禁军,只有腿伤未愈的蒋文慎。
傅至景放过他了,他可以走,越过这道城门,不管任何人,只为自己。
孟渔勉力地扯开嘴角,喃喃道:“我要走了,我得走了。”
他不再搭理蒋文慎,茫茫然地往前行。
蒋文慎难以长时间站立,命人将轮木椅推过来,跟了几步,即将要走出城门的孟渔却突然像被下了某种禁制似的停了下来,久久伫立后,绑在他身上的无数条隐形枷锁将他拽了回去。
他没能走出最后一道关卡,没有哪一刻这样恨自己是孟渔。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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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宫门阻挡住平民的脚步,墙里墙外是两个不同的天地。
两把锐利的长枪横在孟渔面前,叫他寸步难行,他抓住枪杆急切道:“我是陛下的少君,我要见陛下,放我进去。”
换做几个月前,孟渔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认领傅至景强加给他的身份,可是他的话语遭来的却是禁军的怒喝。
“休要胡说八道,少君好端端的在宫中,哪轮得到你来冒认?”禁军推搡一把,“再不走就把你抓到牢子里关起来。”
孟渔面色一白,想起阴冷的牢狱,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仿若看不到顶端的红墙排山倒海地朝他袭来,城墙之上排列着身穿银灰铁甲的禁军,一个个面如罗刹,叫人望而却步。
孟渔将赎回的手镯找了出来,“看,这是宫里的东西,我没有冒充少君。”
禁军拿过来一瞧,玉镯的内侧果真刻着官印,顿时上下打量着孟渔,与同僚耳语一番后说:“谁知道你这东西怎么来的,且在此等着,我呈上去问过便知。”
孟渔重重点头,翘首以盼,凛冽的北飞刮得他面颊生疼,他等了许久都不见进去的禁军回来,不得已背过身躲避寒风。
关闭的宫门传来动静,他紧张地回头看,只是寻常进出而已。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夜幕降临,孟渔穿得并不厚实,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青紫,再三询问,得到的仍是一句没有期限的“你且等着”。
自古平民进京面圣皆得过五关斩六将,哪怕有天大的冤屈,在敲登门鼓都得先走过烧红的铁碳才能彰显自己的决心,孟渔这才发现,一旦出了宫门,连见傅至景一面都异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