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绘早料到他这副窝囊相,他赌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不劳而获的大梦,如今真有送到眼前却又被女儿亲手划清界限的便宜,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施绘再没有怜悯,只觉得反胃恶心,甚至开始厌弃自己身上留着这种人的血。

施雨松甩开女人拉着他的手,扶着桌沿踉跄地绕过来,想去抓施绘,原本像模像样的五官在脸上拧成一团,跟滩烂泥样涌过来哀求:“绘,你不能不管爸,爸这辈子能指望啥,还不是指望你!”

“房子爸不要了。”他突然回头指认身后一脸慌神的女人,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她,她,她根本没怀孕,就是她给我出的这馊主意,让我要么拿钱要么拿房子,绘,爸只是听了这女人的鬼话糊涂了,爸以前也是听人怂恿一时糊涂,我去赌是为啥,还不是指望能给你过上好日子,绘啊,你不能这么对爸!”

施绘扶着施雪梅往后退,像躲灾祸一般避之不及,看着他这副模样恨恨道:“是,你糊涂你天真,你舍己为公杀身成仁,还有什么不要脸的话你一次说个够,要再想跳海就当遗言念给所有人听,我说了,我再不会管你,你想要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

施雨松见势不遂愿,抹掉面上苦怨求人的神色,站直腰板指着她骂道:“不养亲大逆不道,你要当不孝女,出去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

“大逆不道的事你都干尽了,你都不怕遭天谴,我有什么好怕的!”施绘盯着他哆哆嗦嗦的指尖,早就没有了儿时对他那般的恐惧,她是差点被害死过一次的人,到现在才讲恨已是仁慈,“生我的是我妈,养我的是姑妈姑父,你到底凭什么在这里让我给你当孝子?”

她说完,眼神扫过去看一旁那个战战兢兢的女人,言辞冷静地表态道:“他的事我不会再管,房子非他一人所有,如果要闹,律师还是警察,我悉听尊便。至于钱,我这里一分不会再贴,他身上还有没有背着赌债我不晓得,你如果决定跟他,最好先查查清楚。”

女人听完起身,一句没响,绕着她们走了出去,离开前又回头愤愤啐了施雨松一口。

施雨松已在一旁气得发抖,脚没站稳,哐当一下摔坐到地上,手臂带翻几个空酒瓶:“你……你们……”

施绘将脚边的椅子踢正,拉着施雪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刚走出院门,看到匆忙赶来的邵令威,大冷天的,他脱了外套拎在手里,因为跑得急,额上鼻尖甚至还有些渗汗。

看到施绘,他步子渐慢,大喘两口气后搓了把脸,微微仰头谢天谢地。

施绘下意识掉头避开。

“绘。”施雪梅看到人,终于有机会问清楚,拉着她说,“真在外头结婚了?”

施绘瞥见邵令威慢慢走过来,点了点头。

施雪梅明目张胆地去看人,见邵令威远远跟她点头:“是啥人?真像你讲的那样有钱?”

施绘又点头,待邵令威走近前说:“姑妈,搬回镇上去吧,或者跟我去荆市生活也好,大城市有更好的医疗,不要再在这个地方耗着。”

施雪梅不响。

邵令威已走到二人身边,温声叫了句:“姑妈。”

施雪梅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向施绘,最后听她不情愿地讲:“邵令威,我们三个月前领的证,你叫他……”

“姑妈叫我小邵就行。”

施绘瞥他一眼,没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