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踌躇片刻,终究还是问了:“绿袖,这是你做的?”

绿袖挺胸道:“我特意问询了红桃姐姐,每一道工序都是我亲手,绝对没有差错。”

嗯,绿袖,由你来做这个或许就是最大差错。

泠琅舀起一勺入口,稍稍一抿,只尝到满口浓甜,别的怪味一概没有。

她小口饮了大半盅,才衷心赞叹:“绿袖厨艺愈发神乎其技了。”

绿袖显然已经神采飞扬:“这汤从卯时便开始熬制,其间世子也来过两回,尝了浓淡的。”

泠琅笑容一顿,她眨眨眼说:“这样啊。”

用膳的屋室离起居的小楼隔了条长廊,泠琅顺着廊道慢慢地走,并不急着回去。

风中已经有了点清秋味道,花枝树木投下稀疏阴影,身边侍女叽叽喳喳,她有时在听,有时走神。

回到楼内,绿袖离开了,泠琅步入屋中,见那露台隔断处的纱帘仍是垂落,青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她离开时一样。

不同的是,他对面多了个人。

一个身形瘦小,姿态谦卑的男人。

泠琅站在原地没有动,她静静凝望着眼前一幕,那男人忽地偏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动作很有警惕意味。

江琮似是说了什么,男人便松懈下来,二人交谈了几句,男人起身,一个纵跃,掠过水面往墙外去了。

泠琅又站了一会儿,才掀帘步上露台。

青年端坐着,案上棋盘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杯茶。见她进来,他微微一笑:“早膳用得可好?”

泠琅也冲他微笑:“甚甜,甚好。”

江琮温声:“夫人若不爱甜的,可吩咐下次少放些糖。”

泠琅摇摇头,示意一切刚好:“我给夫君的甜豆羹难以下咽,夫君给我的红枣汤可圈可点,如此倒叫我受之有愧。”

江琮莞尔:“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夫人见笑。”

泠琅柔声:“道德经看太久,夫君终究拔高了道德境界,我甚佩服。”

二人隔着凉风含情脉脉对视了片刻,江琮先移开目光,道:“刚刚是九夏。”

泠琅笑容不变:“嗯?”

“他说,前两日捉住的内鬼或将醒转。”

“这是件好事。”

“我这几天会忙这件事,出京之前,必须撬开他的嘴。”

“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

顿了顿,江琮又补充一句:“有什么需要尽可同下人说,若要寻我,去上次那家金银楼便可。”

简单的对话结束,二人陷入沉默,泠琅扭头望着水面,在初秋的风中漫不经心地想

这两句交代,好像无甚必要。

她平日龟缩在楼中,无半点额外需求,他们日日同榻而眠,又有什么必要在白日里寻他。她想不出他说这两句废话的原因。

但这种废话在他们之间并不稀奇,她只想了片刻,便将其轻轻抛下了。

像落叶打着旋漂在水面,漾起的涟漪可称细微,很快便隐没消失,只留下一点痕迹。

如江琮所言,接下来的日子,他神出鬼没,几乎不能见到踪影。

泠琅晨起的时候,身边一点温度都没有。她在园中乱逛的时候,也见不到那个浅白身影。晚上阖眼前,也只有空荡荡的青帐作伴。

只有偶尔深夜,她感觉到外面燃起了灯,有人掀开帐子,立在榻边默然看着她,身上血腥深浓,像铁锈,或是潮土。

而当她睁眼的时候,那身影又消失了,室内重归寂静昏暗,好似无人来过。

好像只是回来罚站一刻钟,确认她死活后便翩然离去而已。

如此度过了三天,第四天深夜,泠琅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暗室之内,只有一面墙上开了道小窗。窗很小,还用木条凌乱地钉着,但仍能透出光。

她趴在窗上看,外面是一处漂亮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