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福只见她本就莹玉一般的面容,此刻被月色笼罩得愈发渗白。卫姑娘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竟连路也顾不得看了。少女细胳膊细腿儿的……德福心想,这摔一跤可了得。
刺骨的冷意自掌心传来,卫嫱站稳了身,同他打了些手语。
她在说什么?
德福看不懂。
他佝偻着身,皮笑肉不笑:“雪天地滑,卫姑娘当心。”
她点点头,拢了拢本就不甚厚实的衣衫,朝浣绣宫走去。
这一路上,风雪又下大了些,宫灯在萧瑟夜风中忽明忽灭。
李彻不让她夜间当值,那她便不来,恰好有工夫在浣绣宫中休养身子。自打喝了避子汤后,卫嫱总觉得身子不适,有时在御前当值竟也困乏得紧。为了避免李彻罚自己,卫嫱留了长长的指甲,每逢困了,便狠狠地掐自己手心。
她是真的惧怕李彻。
惧怕与他“交谈”,惧怕与他对视,惧怕他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与神色。
可她又不能逃避,深宫高墙,她无可逃避,也无从逃避。
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四海八荒,她又能躲去哪儿呢?
卫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望着天上被云层遮掩的明月。
普天之下,四海八荒……哥哥,你如今又身在何处。
你可否知晓城中变动,可否知道李彻如今的模样。
哥哥,你可否知晓……阿嫱这些天学会了许多,我学会了洗衣、生火、洒扫庭院……阿嫱现在变得听话懂事,再也不会缠着你陪我玩闹,也不会偷偷往药里放三块方糖。
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被李彻烧毁了。
哥哥,阿嫱困在宫墙里,出不去了。
阿嫱想你,阿嫱真的好想你和爹爹。
哥哥,避子汤真的好苦,好苦啊……
第9章 009 孤男,寡女。
昏昏沉沉之间,卫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宫墙已破,自己又回到了卫府。爹爹还在世,兄长也陪在自己身侧。青桃在庭院内扫着雪,簌簌的“白雪”伴着春风飘摇。卫嫱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飞雪,满院簌簌,开得都是纯白色的梨花。
阿兄便是踩着这梨花入院的。
他穿着离别时那身月白色的直裰,外披着天青色大氅。
梨花坠在他衣肩处,兄长弯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阿嫱,兄长从珵州回来啦。”
“让我看看,我们阿嫱瘦了。这些天可是没有好好吃饭?这可不许,你本来就瘦,这细胳膊细腿儿,风一吹就要刮走啦!你可要多吃点儿饭,要长得白白胖胖的,哎你可不许胡说,谁敢嘲笑我卫颂的妹妹。谁敢说你没人要?便是你一辈子都待在卫府,一辈子待在哥哥身边……哥哥也开心。”
“阿嫱,你是我的妹妹,是这世上的无价至宝。”
“……”
醒来时,天光乍亮。
头顶是浣绣宫的天顶,她失神许久,终于擦去面上湿润。
换上宫衣,踏上宫道,卫嫱如往常一般去金銮宫当值。
李彻恰巧刚下早朝,身上龙袍未褪,男人步履平稳,踩着朝阳缓缓而来。
他坐回书桌前,卫嫱也上前去,为他奉茶。
入宫还不到一个月,她的手背就有些粗糙了。
兴许因为她是个哑巴,御前当值时,金銮宫一向都很安静。
过了晌午,用罢午膳后,殿门前响起一声传报。
“陛下,金妃娘娘派了阿巧姑娘来,为陛下送热汤。”
闻言,李彻并未表现出反感,他抬了抬手,示意下人端进来。
卫嫱低着头,接过热汤,端到案边。
汤碗还是热的。
一看便知是对方有心了,在刚熬罢热汤后,便匆匆派宫女送至御前。
李彻微微挺直了背,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