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然被问住,黯然地摇了摇头。

她本就贪睡,以前卖鱼的时候就靠玉儿每天叫起,若是让她一夜不睡,无异于要了她半条小命。

“咱们都得睡。”楚哲说着从太师椅上起身,提起长腿迈向床榻。

姜欣然脊背一僵,藏在薄毯下的小手本能地抠紧了领口,一脸惊惶地看着徐徐靠近的楚家世子。

“怎么,你很紧张?”楚哲坐上了床榻,床榻也跟着轻轻一颤,“莫非你觉得本世子会对你起心动念?”

姜欣然赶忙摇头,往床的里侧缩了缩:“奴不敢,奴只是从未与男子这般……故尔会……不自在。”

楚哲一张俊脸寒气森森,清冷的桃花眼里无波无澜:“你听好了姜欣然,哪怕你现在脱光了躺到这儿,本世子对你也无半点兴趣。”说完手掌一挥,便熄了床前的烛火,继而提腿躺到了床的外侧。

床榻重重地颤了几下,夜归于宁静,黑暗像口大锅一般罩下来,掩去了视线里的一切光影。

黑暗中的姜欣然悄悄松了口气,也轻轻松开了手里的领口,手心又冒了一层汗,她一紧张,手心便冒汗。

既然他对她无半点兴趣,她倒是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想到此,她摸黑又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确保自己再没挨着楚世子后,解开了身上的薄毯,缩着身子面朝里躺了下去。

薄毯极宽,姜欣然给自己搭了一角边沿后,又将其往楚哲那边扯了扯,将毯子也搭在了他身上。

楚哲却一声不吭,动也未动,压根不理会她的善意。

两人就那么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极为尴尬,也极为难堪,所幸有黑暗笼罩,将那尴尬与难堪悄悄地遮掩了起来。

秋风在屋外肆虐,吹得屋后林子里的树叶哗哗乱响,檐下的纱灯轻轻晃动,在槛窗上投下一片光影,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姜欣然一时还没睡意,透过帐幔盯着那片朦胧的光影出神,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一座陌生的府邸,与一名陌生男子如此这般躺在床上。

想到母亲当日对自己的期盼,盼着自己能得夫君疼爱,能获儿孙满堂,就觉得这人生恍如一场大梦。

好在,她对自己的际遇虽谈不上欢喜,却也并未觉得有多悲伤,事来而应事过而静,是她一向的行事准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此时,她佚?太过想念母亲、想念姑母,也不知姑母一家在狱中可还安好?

姜欣然悄悄扭头瞄了瞄身侧的楚哲,黑暗中他仰面而卧,浓浓淡淡深深浅浅的黑幕里,仍可见他高挺的鼻梁与坚毅的下颌,呼吸间皆是醇厚的龙涎香的味道。

她迟疑着要不要为姑母的事现在开口求他,如此夜深人静,二人一床相对,该是求人的最好时机吧?

她将面朝里的身子挪了挪,也仰面躺在了床上,“世子?”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但楚哲压根没理她,一动不动的,当她不存在一般。

姜欣然料定他不可能这么快入睡,又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奴能不能问世子一件事?”

“说。”他终于应声了,只是语气冰冷,还透着些许不耐烦。

姜欣然一听这不善的语气便知眼下时机不对,怕是一开口就会被拒绝,一旦拒绝便再没转换的余地,她突然改了主意,临时胡诌了个问题。

“那郑姑娘长得好,出身也好,奴不明白……世子为何要与她退亲呢?”姜欣然说完便紧张地卷起了手指,等着盛气凌人的男人劈头盖脸的责骂。

果然,“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你可知自己的身份?”楚哲低沉的语气在幽暗的夜里听来格外冰冷而肃穆,恍如屋外萧杀的秋风。

空气都变成了冰碴子,“奴错了,是奴僭越了。”姜欣然赶紧认错,认完错见楚哲没继续骂她,便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又面朝里躺着了。

心里却寻思着,也不知那郑淑娴究竟喜欢楚世子什么,如此冷冰冰的一个人,未来能是个好夫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