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嗫嚅着,“我离开侯府……你真的不怪我么?”

他其实是怪她的,怪她太狠、太绝,但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不想给她压力,“不怪,你开心就好,谁叫……”他蓦地止了话头。

她也停下涂药,偏头看他:“谁叫什么?”

他神色有些黯然,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眸:“姜欣然。”

“嗯?”

“以前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糟糕?”

姜欣然连忙摇头:“没有,世子是好人。”

“好人”这个词显然安慰不到他,他喃喃低语,“一个……你不曾放在心上的好人,而已。”

姜欣然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他,只得垂下长长的眼睫,继续给他在背上轻轻涂药。

他抿了抿唇,握了握拳,“其实……我已经在改了。”

那卑微到尘埃的语气,惊得姜欣然身子一晃,胳膊肘触到他的伤口,霎时痛得他倒抽了几口凉气。

“对不起世子,我弄痛了你。”她在他背后缩着身子,满脸愧疚与心疼。

他喜欢她心疼他时的样子,缓了缓:“还好,是我吓着你了吗?”

姜欣然迟疑了片刻,“嗯”了一声,随后伸手继续给他涂药,一边涂一边说:“世子无须这般小心翼翼,你就将我当成……寻常人来交往便是。”

他怎么可能只当她是寻常人呢,略略直起身子,回眸看她:“我不想再让你不自在、不舒坦。”

她用长长的眼睫挡住眸底的情绪:“但世子也不能让自己不自在、不舒坦。”

“姜欣然。”他突然唤她。

“嗯?”

“我以后会平等待你的,而且,”他停顿下来,片刻后才开口,“我还在书房安排了两名女奴侍奉,只要她们能安分守纪,我会慢慢去掉心里的偏见,慢慢习惯她们的存在的。”

说完他就垂下头,沉默下来。

她也沉默着,他说的改,大概就是改这些吧?

“世子不喜女奴,是因为柳氏吗?”她问他。

“嗯。”他答得干脆,却好似也不想深聊。

她也便闭口不言了,直到为他涂完最后一个伤口,再为他轻轻缠上绷带、穿上中衣后,才开口问他:“夜还深,外头也正下着雨,世子不如就宿于我这屋中吧?”

他闻言心头一喜,眼里有春色在摇,嘴里干脆地应了声“好。”

自她离开侯府,他便一个人在书房睡着冷榻冷被窝,哪怕对她思念入骨,却也只能孤枕成眠,没成想她今日竟大发善心留下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又可以拥她入怀了?

但他的喜悦不过须臾!

姜欣然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我先给世子铺好床,待世子躺下,我便去与玉儿同睡。”她说着还在床头的香炉里点了一缕安神香,“这里自是比不得侯府宽敞,世子只能将就将就了。”

一点也不觉得将就的楚哲:“……”眼里的春色瞬间碎成片片光影,无声地坠落了。

他故意地勾起后背,手肘支在膝上,大声地抽了几口凉气。

正在铺床的姜欣然回头看他,满脸担忧:“世子怎么了?”

“痛。”

“是伤口痛吗?”

“嗯。”

姜欣然立马行至他近前去搀他:“怎的忽然这般痛了?”

他仍勾着身子,锁着眉,“我也不知,许是被那瓦片伤到骨头了。”

“你先去床上好生躺着。”

“好。”

她搀着他行至床前,扶着他坐下,并亲手给他脱掉脚上的皀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好些了吗?”

他故意语气犹疑:“还好。”

姜欣然揪着心,“我去给你倒杯茶,说不定喝几口热茶进去,也能缓一缓。”

“好。”

待姜欣然倒来热茶,并服侍他饮下,他这才假装舒心地缓了口气:“喝了热茶,果然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