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闵点点头,也没有再问她,只是带她在医院里面左拐右拐,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带她来到手术室外面。
这场手术人来得很齐。
陈宝君,方家轩,陈月心的老公。几个人看到隋秋天赶过来,很惊讶的样子。
但到底。
他们仍然是那种讲究“情面”的人。
“你妈妈说不让我告诉你,所以我都没去看你。”陈宝君过来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听上去好心疼她,“怎么瘦了那么多?”
陈月心的老公一脸疲劳,衣服皱皱巴巴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
他冲她点点头。
便抱着怀里睡过去的方家轩,垂头盯着影子。
隋秋天没有怎么讲话。她刚出院,精神不是很好,这种时候也没有话可以讲。
所以
她只是拉着她的行李箱,很安静地和这些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那里。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屏幕上显示着手术时间。隋秋天看了一会,她看着陈宝君脸上的担忧,和陈月心老公脸上的疲累,实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是种什么心情。
在这之前,她一直认为。
陈月心会在离她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和自己喜欢的、爱的家人,普通而平凡地生活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
隋秋天不必和她保持联系,不需要和她一年吃一次饭,更不必对她产生任何奢望和歉疚。
但她突然躺在手术室里面,变成一个羸弱的、需要人关心的病人。
让隋秋天措手不及。
她抽离自己,觉得陈月心好像一个游戏里面的NPC角色,每个举动,每次一有消息,都给她带来重大剧情的推动。
也因为此。
才使得隋秋天骤然发现一个事实原来她长到那么大,总是被留下,被送走,被挑中……
她从未主动去选择过自己的人生。
手术时间好漫长,在手术室门外的每一个人神情都很煎熬。
隋秋天忽然推开行李箱。
走掉了。
程时闵第一个发现,那时她也很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隋秋天,又要上班,还要时不时抽时间顾着这边,所以那会,她到了自己妈妈身边,便很是放松地靠在陈宝君肩上阖眼休憩,注意到隋秋天突然开始往外走之后,她慌张起身,在身后喊她秋天!你去哪儿!
隋秋天没有回答。
她甚至没有拿走行李箱。
她一言不发,低头往外走,离开把自己生下来那个人的手术室门外,把那小部分陈旧的过去,和很大部分崭新的未来,都丢在那里。
隋秋天知道,可能陈宝君看见了,转眼又会跟其他人说,这个小孩从小就很怪,长大了可能也很不孝顺。但她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根本不喜欢“孝顺”这个词语。
妈妈可能爱女儿,女儿可能爱妈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一方变成“孝顺”就很奇怪。
况且她本来就是怪人一个。
气温下降得很厉害。隋秋天再走到医院外面,就发现真的好冷,她在呼啸而来的冷空气中,打到一辆车,上车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却还是对司机说,
“麻烦送我去汽车站。”
今天不是工作日,汽车站没有那么多人,只有零零散散的乘客。隋秋天在手机上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汽车票,几乎是车一到,她就直接奔下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发车站,登上那辆开往“白岛”的大巴车。
这次,大巴车上没有尖叫到让人心烦的小孩,也没有会分给她橘子吃的橘子奶奶。
车窗好像很久没有修过,明明关紧了,却还是有哪里透风出来。
隋秋天随便找了个空座位坐着。
晕晕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冰冷的坚硬的车窗上面,鼻子已经很堵。
没有人再给她靠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