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隋秋天抬头,一不小心又直接看到棠悔的嘴唇,于是便匆忙地低了低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小声地说,“上次坏掉的。”
她说上次。
并没有直接提及那个晚上。
但棠悔似乎有所察觉。她静了片刻,问,“是那天摔坏的吗?”
“嗯。”
隋秋天集中注意力,去处理餐盘中的食物,但她并没有因为棠悔提及,就去很别扭地将坏掉的眼镜摘下来而是仍然坚持戴着。
那天晚上,她摔了那一跤,不仅仅是离肾脏很近的位置被戳出一个洞,也不仅仅是把那道棠悔用心给她求来的平安符染红,还差点丢掉那副自己一度很珍惜的眼镜。
她的第一副眼镜。
按理来说,一个人不可能七年都用同一副眼镜。因为度数会涨,眼镜框也会变形。但隋秋天这个人相当老派,也相当固执,她不想要换。所以宁愿每一年都偷偷拿去眼镜店保养。
并且幸运的是,可能是因为她成年以后才近视,所以她的度数没有涨太多。于是,她期间只换过一次镜片,却还是坚持在使用这副眼镜框。
而那天晚上。
棠悔独自摇摇晃晃地走了之后。
隋秋天一个人被埋在那棵很大很阴凉的树后面,身上全是泥巴,汗,和血,像是快要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淹到口鼻里面去。
她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皮。
努力去看棠悔的背影,希望自己可以看得久一点。
那个时候眼镜还没有坏。
是在她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完全听不到棠悔踩着树叶的脚步声,也听不到棠悔的呼吸声,只听得见林间尖锐到像是惨叫的鸟叫声之后
眼皮越来越重,身体里溢出来的液体越来越多,让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冻僵的雪人,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中一点一点融化。
隋秋天根本坚持不下去。
其实她根本不是一个很有毅力也很坚强的人。其实她很怕痛的,被陈月心留在姨妈家里自己跑出去追没追到,在水泥地上摔得膝盖上破皮流血很痛。
被教官第一次用沾了水的教鞭打手心的时候很痛,青春期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觉得好痛,第一次肠胃炎发烧吐得不行的时候很痛,第一次被刀捅进腰里面的时候觉得好痛好痛……只是后来,她学会忍。
但那个晚上。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那么痛过。
因为她害怕棠悔逃不出去,因为她害怕,其实她真的很没有本事,没有把棠悔保护好……
是在不知道棠悔走了多久以后。
隋秋天的意识已经快要消失。
听见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过来,她总觉得是那些坏人追过来
本能的。
她挣扎着,竭力地,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去把自己这边的动静闹大
因为她希望。
可以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力,为棠悔,最后再争取一点时间。
她咳嗽,疯狂地咳嗽,从身体里面抖落出很多滚烫的、铁锈味的液体,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她用手掌拼命在树林的土地里面摸索,被石子,树枝划出很多血淋淋的、粘上泥土的伤口,又耗费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去把那些划伤她的石子、树枝,全都用最大的力气扔出去。
一边扔,一边努力发出声音,
“嘿,你们过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啪嗒”
“嘿,我在这里。”
“嘭嘭”
最后那群脚步声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远。
隋秋天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发现地上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扔。
只能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去拍自己靠着的那棵树
“嘭嘭”
树上有很多东西掉下来,她不知道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