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我”将半截出鞘的月华剑全部抽了出来,迎着月色恨恨一挥,剑尖那抹鲜红似血的凤丹心在半空化出一道凌厉的炽红弧线,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
他拨弄我发丝的手滞了片刻,然后移到“我”面颊上,覆住了“我”强睁着流泪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握住“我”持剑的手,从容不迫地将剑收了回来。
他隔着手背凝向我的眼睛:“隐华,他不值得。”
“我”摇头,痛苦地呜咽:“哥哥,我爱他,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舍,可他竟那样糟蹋我的心意,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我知他幼年坎坷、见惯风雨,如今一心只想成仙,世俗的情欲半点都沾不上他身。他不会和我有什么,我也从不妄想能和他有什么,何况日后他位列仙班、超脱轮回,而我在这凡世匆匆百年、身死灯灭,此后生生世世永难相遇!我求他一支簪子,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难道就连这样微小的请求也过分了吗?!”
“他怎么能……如此铁石心肠……!”
我怔怔看着那个自己声泪俱下,狼狈得涕泗横流,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有锥心之痛。
原来当年的“我”,就是这样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凿开,剥出一颗千疮百孔、血淋淋的心,“我”捧着这颗心想要送给他,却被他弃如敝履,落入尘埃。
那只被放在一旁的玉壶不知何时倒了下来,滚到廊椅的边缘,谁都没有注意到它,于是砰的一声脆响,碎了一地狼藉。
一片冰心在玉壶。
心碎却不心死。原来这才是我这些年,最痛苦的根由。
第054章
月光无声地从栖风楼外照进来,鹤怜并拢的指缝间渗出温热而晶莹的眼泪。
就在我为昔年自己的愚蠢和固执而感到爱莫能助的悲哀时,却看到鹤怜出尘如谪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甚至能堪称是残酷的笑容。
他一面这样笑着,一面缓缓俯下身子,隔着修长清臞的手,吻上了“我”的眼睛。
“我”攥着鹤怜的衣襟,泪水无声地淌下,他的吻从手背一点点移至“我”的嘴唇,在确认“我”已哭得半睡过去后,他用舌顶开了“我”的齿关。
我呆滞地望着他,这个曾被我唤作鹤使哥哥的男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何每次都在我自以为看懂他之后,他却又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我忽然想起一件从前被我忽略了的事来。
那是鹤怜同我剖白心迹之前的事了,彼时我还同他十分亲近。
按规矩,在高阶弟子的修为达到化神境后,便有教导总门内金丹境弟子的资格了。但说句实话,我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做师父该有的耐心和担当,所以很大一部分时间,我都将那几个弟子塞到了鹤怜那。那时的鹤怜已有合体境的修为,加之他一向对我纵容,是以从未推辞过。
而温尧,也在那几个被我“流放”的弟子之中。
温尧那会儿才晋入金丹境不久,虽然已经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修真之人寿数漫长,他外表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而我这一世的那位便宜师娘,也就是温尧现在的道侣裴宪君,也是那时候拜入山门的。
刚进山门的弟子通常都被安排在第四峰的弟子院里,由专门教导新弟子的长老管理,统一进行练气与筑基的修行,开光后则转为正式弟子。但也有一些根骨奇佳的,一入山门便能得高阶长老看中,收入门下,裴宪君便在此列。
而收了裴宪君做弟子的,正是鹤怜。
有一回我去鹤怜的洞府看我那几个徒弟,正巧见到了刚入门不久的裴宪君,她是个极漂亮的女孩,一双眉眼寒中带媚,像雪里的红梅花一样惹人注目。
那时的我刚晋入化神境,算是四荒最杰出的一批青年之一,行事十分乖张,没半点修仙之人该有沉稳气质,什么诨话都敢说,加上这是我头一次见鹤怜收女徒弟,又觉得十分新鲜,于是私下调侃鹤怜,说他是觊觎人家小姑娘长得花容月貌,打算亲自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