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再问你一遍,你是要他活,还是要成仙。”
湛云江的眸子深邃而荒凉,握着我的手沉默了许久,终于确定地回道:“我要他活。”
“哪怕余生永不能见,我也要我的隐华,好好活着……!”
说完拔剑朝头顶挥去。
寒芒一闪即止,只一剑,便彻底斩断了那条仙路。
金光附在了荡云剑上,湛云江双手托着剑身,珍而又重地将它横放在我身上,不过须臾,这条直通九天的万丈仙路便接续给了我。
金光渐渐与我身体融合,将那些沉重不治的伤势一点点复原。不多久,我惨白的面容便逐渐显出血色,连眉心那颗朱砂也再度变得艳红。
湛云江目不转睛地守着,一直到我停下的心脏重新跳动,冰冷的体温逐渐回暖。
在确定我真的活过来了后,他释然一笑,低头吻了一吻我眉心,然后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样通体漆黑的物什。
太承见到那物时微微怔措,但同一瞬间,湛云江已毫不迟疑地将它扎进了我的心脉。
那是我从玄一无尘境中带出来的无尘枝。
无尘枝刺入我心腔,染上了我的心头血,便开始迅速抽枝长叶。我折下它时满心想着要忘掉湛云江,所以即便此刻毫无意识,它也记下了我的愿望。
湛云江一瞬不瞬地看着漆黑的枝条上生出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叶片,开口似是自语一般说道:“隐华这一世所受之苦皆因我而起,若叫他上了天还记得我,定然不肯罢休。我既已做出选择,便容不得后悔。只有让他从此把我忘了,他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重新来过。”
琉璃叶越长越多,不多久便占满了整个枝头,映着纷飞的雪花,飘摇不定、美丽绝伦。
那是被剥离出的我对湛云江全部的记忆。从此之后,我生命中一切于他有关的过往,都将一丝不留、一点不剩。
太承轻叹一声,道:“此人体质特殊,你既用无尘枝封取他的记忆,之后便不可将之毁弃,否则有朝一日,他还是会记起来。”
湛云江从我胸口取下了无尘枝,伸出手指小心地去触碰那些晶莹的叶片,却发现它们竟然并无实体,一碰之下便穿透了过去。
他敛眸思索片刻,忽然取出把匕首,一刀在自己胸前割开道半尺长的口子,然后咬着牙将那截无尘枝嵌进了自己的血肉之躯。
他说:“这是隐华予我的最后一样宝物,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只要我还活着,它就将永远藏在我这副躯壳中,绝无毁弃之日。”
山风肆虐,乱雪弥天,我的身体被金光托着,跟随仙路的指引登天而去。
一头华发于中途被风吹得松散,原本束在脑后的发髻不慎松脱。
那支云燕纹的簪子就在这时从我发间坠下,同无数鹅毛似的雪花一起,无声地跌落在了那座平峰的雪地之中。
第135章
湛云江身死,被他藏在胸中的无尘枝便顺从他的意志、由灵力之火焚为灰烬,化作浊气杳杳而散。
他定然以为这一切都会随着他的死彻底消散,却不知我的肉身竟有吸纳浊气与魔息的异能,无意中将那段化为飞灰的记忆重新吸入了体内。
一千三百年前少庭山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终于是落尽了,我从这场百年大梦中醒来,回到了在魔息笼罩下烈焰焚天的戮龙台,现实仅仅过去数息功夫,一切并无什么不同,可我知道,一切终究都不同了。
他仍躺在我脚边,英俊的眉目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更安静、更冰冷。半身衣物被他自己的剑气震碎,胸膛血迹斑斑,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件绣着云纹的青色轻袍。
自我第一次下凡认识他,他便总是一身青衣,可其实当年的他更偏爱玄色的长袍或大氅,头发也惯用玉冠一丝不苟地高束着,看上去老气横秋。我曾对他说,我最喜欢在戮龙台上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箭袖轻袍、青丝飞扬,何其的洒脱不羁、丰神俊朗。那时他听后说我胡言乱语,可现在看,他却是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