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得救了,上了小艇。可她一个月后,还是因为肺炎并发症去世了。”秦盛国?的双眼重新溢满热泪。
“她没得太早,甚至没留下一张真正的彩色相?片。”
人生就是如此造化弄人。
两人周游世界时,都不爱拍人像,只喜欢拍风景。
直到妻子去世后,秦盛国?翻遍她的遗物,才发现?她的照片少得可怜,其中一张还是他们的结婚合照。
其余几张,拍照时也没有太过讲究。
六十年代?末的照片,虽然看?着是彩色,但那是摄影师手动?洗胶片时?上的色,终究失了真。
不像现?在沈云微给他拍的那些兰花,都那么色彩缤纷,如此鲜活。
“她喜欢兰花,又总说,养花如爱人,养兰花更是如此,要我戒掉毛躁,争取成功养出开?花的兰花。”
“而我养了这么多年兰花,其实也总想着,她的名字里有个兰字,兰花开?时?,就?像她还在。”
秦盛国?对早逝妻子的追忆,让沈云微与秦砚修心中触动?。
沈云微虽从小见父母恩爱,但这种恩爱与秦盛国?夫妻之间的刻骨铭心比,似乎又是另一番心境。
她也总算明白了秦家所谓的对于沉船的忌讳。
原来秦盛国?的妻子,因海难而死,造成秦盛国?一生之痛。在这种巨大的阴影与伤痛下,他自然是不愿再?见到沉船了。
至于秦砚修,也是第?一次听到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不怎么提起奶奶,却又经常手里捧着个铁盒子,呆呆坐上一个下午。
随着年岁渐长?,爷爷身体不好了,偷偷抱着铁盒子的时?间却更长?了,嘴里总念叨着。
这些都是听家里的佣人说起的,秦砚修以为爷爷是帕金森开?始加重,却没想到他是在悄悄思念妻子。
“奶奶她真漂亮。”
在秦盛国?将?照片递给沈云微时?,沈云微歪过头,看?得很认真。
“是呀。”秦盛国?受了她的感染,悲伤默默被敛去,回忆起过去的美好,“看?她这两条辫子,她头发多,总发愁扎起来毛燥。我就?跟她说,我头发多,求她给我匀点头发,别让我老了时?成了秃头。”
“她不愿意给我匀,还说等我老了时?,如果我头秃了,她要第?一个笑话我。”
秦盛国?接着便笑了,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前额:“我真成了秃头了,可没等到她来笑话我。”
“奶奶才舍不得笑话您。”沈云微低声道。
她捧着另一张合照,指着照片里的年轻恋人:“您看?,奶奶的目光总在您身上。您……也是一样。”
他们是真正相?爱的人,虽然相?聚的时?间那么短,可却是刻骨铭心的爱恋,终其一生的唯一。
“是啊,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秦盛国?喃喃道,“她是世上最爱我的人,我知道的。”
“那一个月里,我一直住在医院,同她一起睡在她的病房。最后那天,看?她越来越虚弱,我抱着她的手哭,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当年我就?不该向她求婚,不该让她嫁给我,不该带着她乘轮船……没有这些事,她就?不会这么年轻就?……”
“可她对我说,她从不后悔和我相?爱。”
秦盛国?从铁盒中拿出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那是他珍藏五十多年的宝贝。
在红布褪去之后,沈云微看?清了全貌。
那是一张银制的婚书。
上面写着爷爷奶奶的名字,秦盛国?与吴佩兰。
以及长?篇正式且极美的吉祥话,是比照着民国?的样式做的。
沈云微从前见到过不少婚书,年代?更远的民国?时?期的婚书也有一定文物价值,她鉴定过真假。
可此时?此刻,她再?无半点职业上的下意识。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这对恋人间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