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余看着冯双，像是被戳了一针的气球，慢慢泄了气。

两个人洗好澡，李嘉余帮冯双把头发吹干，吹得有些毛躁，属实是李嘉余的手艺不精。但冯双也不生气，用手指慢慢地理顺。

“嘉余。”冯双唤了一声李嘉余的名字，然后站起身从身后抱住李嘉余，他声音很低，但很平静，“嘉余，关于我……就是那篇文章里说的那些事，你想听么？我可以讲给你听。”

李嘉余沉默了片刻，告诉他，“我不想让你回忆起来那些事，但如果你已经被迫回想起来了，那我愿意听。”

冯双垂着眼，轻声开口，“那些事太难堪了，其实我不太想说。”

“那就不说。”李嘉余扯着冯双的手臂，把人拉到身前抱着，“我们不说从前了，说以后，好么？”

关上主灯，留了一盏壁灯，让夜盲的冯双多一些安全感。柔软的被子，香橙味的香薰，温度正好的空调，两人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准备入睡。

“等我休年假，你想去哪玩？”

“都好。”

冯双嘴上慢吞吞地搭话，但思绪飘远，他无力抵抗地回想起初中的那三年。

当一个病弱的初中生，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时候，他姣好的容貌也会变成被施暴的原因。即使冯双从来不穿校服以外的衣服，把头发留长盖住眼睛，也无济于事，还是会被人盯上。

校园霸凌就像是外来的掠夺性植物，在没有干预之下，快速繁殖。

即使十几年过去了，冯双有了自己的爱人，事业，狗狗和猫咪，但他还是逃避性得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时光，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而李嘉余，是那段时光唯一的，让他愿意留存的记忆。

冯双夜盲，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昏暗中也能被对方捕捉得清楚。李嘉余看着怀里皱着眉头的冯双，暗叹了一声，缓慢地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睡吧。”

李嘉余在家陪了冯双两天，网上的热点一天一换，很快冯双的词条被另外的热搜所取代，冯双要回了自己的手机，但向李嘉余保证自己不会随便看微博。

李嘉余这才放心地出门上班。

临走前，李嘉余抱着大宝的狗头，认真嘱咐道，“保护好双儿，有事给我打电话。”

冯双被他逗得大笑，伸手把大宝抱走，小声说，“爸爸疯啦。”

李嘉余这几天工作堆积了一大堆，从一进到办公室就开会，一直开到下午，期间接了一个电话，是王波打来的。

“哥，我把这人约出来了，我把地址发你。”

李嘉余反手把西装脱了扔给助理，交代了一句，“你们再把项目计划过一遍，我一会儿要看修订版。”

然后李嘉余向王波说道，“谢了兄弟。”

“唉，别说谢。”王波有点上火，“这几天给我老婆也气够呛，她是冯双的死忠粉，帮你也帮她。我跟你一块去，你一个人不行，万一他设套呢。”

“不用，”李嘉余走进电梯，“进电梯了，你不用来，我自己一个人能行，挂了。”

王波把发帖这人约在了城郊的一个黑网吧的后巷子，当时发帖的ip地址就是这里。

李嘉余走到后巷，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摄像头。

也对，谁想不开了在黑网吧附近安摄像头，等着被查么。

一个身形不高的男人正对着墙根撒尿，听见脚步声，才提上裤子转过身来。

这人一看见李嘉余，愣了，黑框眼镜后面的眯眯眼瞪大了，“不，不是，不是冯双约我到这的么？你是谁？”

李嘉余看着他，站定，他身高腿长，肩膀宽阔得在地面投出一片阴影。

李嘉余看了看这条小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十三年前，实验中学旁边的巷子，你是不是堵过冯双？”

男人颤抖着唇瓣，“你，你怎么知道？”

李嘉余歪了下头，笑得挺开心，“那我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