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一场热闹,这才让裘怡重露笑颜,熬了一夜的云姨娘竟也不觉得困累了。

到了这日,苏启芳早早的起来,穿戴装扮好,又特地佩戴了太夫人那日赏的新头面,因她这两日心情不错,看着便是容光焕发的模样儿,越发显出了气派来,待苏氏来给太夫人请安,她就跟着一起来了雍容院,陪着苏氏和裘家姐妹说了半晌的话,待到外头来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才一起出了伯府。

苏氏原还有些担心苏启芳是故作欢颜,少不得与她说了些劝慰的话,但见苏启芳在马车上与裘家三姐妹说说笑笑,极是亲近,全无半分勉强,这才知道这个侄女儿是真的想开了,不由得放下心来,就坐在一边笑着看侄女和女儿说笑,再瞧着苏启芳那一身与自己年少时极为相似的气派,与裘慎坐在一块儿,哪里是表姐妹,竟像是亲姐妹似的。

裘慎也有差不多的感想,在容溪堂里,她和苏启芳没什么接触,这时候才算是真正对这位大表姐有了些了解,尤其是苏启芳坐在那里,温和又包容的看着她和两个妹妹的时候,真的有种苏氏年轻了十几岁的错觉感。

这合该是自家的亲姐姐才对啊,这念头一起,裘慎对苏启芳就又亲近了几分。

苏启芳自然感受到裘慎的亲近,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容越发的温煦,因裘慎平日里都端着,她还恐不好亲近,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又有裘怡在旁边时不时插话逗乐,越发显出姐妹间的亲和来,只独裘怫的话少,仿佛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苏启芳时时关注着她,主动寻她说话,竟是真能让人一点也注意不到她。

看着裘怫如此表现,苏启芳心中隐隐若有所悟,她素日处处被苏元芳针对,其他姐妹竟无一个肯为她说句公道话,这何尝不是她平时过于表现自己,处处不忘自己长姐的身份,仗着太夫人的看重便真以为自己担着一肩的责任,然而她毕竟是庶出,身份上到底差了伯府嫡女老远,苏元芳因而心中不忿,日积月累便成了仇,而其他妹妹们,一则是不敢得罪苏元芳,二则也是嫉恨她独得太夫人的看重,却不曾惠及诸位妹妹,因此自然没人帮她说话。

若是她一开始便能如裘怫这样,隐了锋芒,处处以苏元芳为尊,又待妹妹们更包容忍让,在太夫人面前多提携妹妹们一些,如今她的处境会不会就好上许多?

在马车抵达流香庵前,苏启芳自我反省了一场,到最后,却是垂着头,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世间没有如果,何况太夫人待她的看重,全是因她神似苏氏,若她像裘怫一样把自己当作了不存在的人,那么太夫人也就不会把她养在身边了,没了太夫人的看护,她在嫡母黄氏的手底下又能长成什么样子?

只怕还不如现在。所以她不必学了裘怫,现在学,也迟了,做好自己就够了,季家看不上她又如何,她不因此低劣半分,禄王妃抬举她又如何,她也不因此而更优秀。她只在这里,她的好,有心的人会看得到,无心的人,看不看得到她也不在乎。

没有季家,会有李家,没有李家,会有张家,没有张家,还有王家,百家姓上那么多,总有一家会看到她,若都看不到,也还有一座流香庵能容下世不能容之女,太祖皇后当年修建这座庵堂,不正是为了让无处可归的可怜女子,有一处安身之所吗。

从马车里走出来,看着太祖皇后亲笔所提的“流香庵”三字,苏启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了她最好的姿态,如同伫立在阳光下的一株琼枝花,没有绿叶相衬,只有一树红花,像蔓延的烈火熊熊燃烧于枝头,开出了惊人的气势,不低头,不凋零,即使花落,也永不褪色。

“这孩子……”

苏氏被苏启芳乍然升腾的气势惊了一下,片刻后,哑然失笑,笑容中又饱含赞赏。这个侄女不愧是太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潜质不俗,季家看不上她,是季家的损失。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