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所言, 丢盔弃甲, 只身前往营寨,等待自己的将是毫无底线的羞辱,甚至连性命都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果真到了那样的局面, 即便是这些军将有错在先,元丕身为外镇人也不会出面苛责,反倒会安抚嘉许, 赞赏这些人为鲜卑旧勋与北镇的失意之人向世家出了一口恶气。一旦真的陷入这种局面, 六镇只会看轻秦州军,团结一力, 泄愤打压,而非各动心思,争取合作。
嵇氏尚车在内,见此情景已经气得双唇发抖。她的名号并非没有报上去,然而这些将士竟仍无礼羞辱。这件事往小了说是家丑,若放大来看,要么是六镇中早有人对沃野镇主嵇髦见恶已久,要么是元丕本人意欲打压嵇家。
想至此处,嵇氏便走出车外,她早已头发斑白,然而声音中却带着特有的强势,用鲜卑话说道:“元丕老匹夫若不堪掌六镇,宜早归家。使镇将亲眷受辱,又是什么御兵之道。”
此时营寨上有不少戍卫开始议论纷纷,片刻后,营寨大门忽然大开,一名带甲壮士领两列戍卫前来。那壮士先行下马施礼道:“车骑将军、女侍中、女尚书远道而来,六镇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勿怪。末将魏明,御侯帐下督护,现为将军带路。”说完又向那些六镇执刃者环视一番,而后怒喝道,“弃械归营!伍长以上有军官之任者,稍后自绑来见我。”
事情发展至此,双方也难有好心情。陆昭早已知晓六镇各自为政,元丕各府内亦派系林立。赵源受人指使羞辱自己,这位魏明将军来时之巧,决断之快,也不见得就是善辈。不过先前赵源之事也让陆昭隐隐感受到一种世家独有的阴柔手段,想至此处,兄妹二人不由得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六镇背后的水与中枢对此举的默许与支持,远非表相那般浅明。
魏明先将陆归、陆昭等人安排至一间毡房内等候,而后命人再次禀告北海公。不久,营帐外便有行刑的惨叫声,应是元丕已下令处死今日闹事者。
待外面人禀报行刑之事后,魏明点了点头,转身从营外取了酪浆、奶饼、炙烤羊肉等热食奉入帐中,解释道:“如今虽是午膳时,但草原军旅皆是两餐。如今凛冬已至,六镇多缺人力,伙夫平日也要做牧马拾柴等杂物,因此未能提前预备,还望贵人们见谅。”
陆归曾与羌胡杂居,草原少树木,薪柴不易得,再加上草原饮食多以肉奶为主,两餐制既减少薪火损耗,又节约时间。况且仅从餐食上看,对方也是精心准备,并无苛待,因道:“餐
食乃小节,军中法度为上。”
魏明先谢过陆归体谅,而后道:“车骑将军此次带了不少人马,骤临北地,难免有缺,若有粮草急需,还请将军派人提前告知,末将这边也要有所准备。”
陆归微微一笑,六镇疲敝他自入境便知,不打自己粮草的主意已是万幸。现下又领受了对方的满满恶意,若再讨要军需,也太不知人情,也就谢绝道:“粮草本应本部各供所需,怎敢叨扰北海公与将军费心。只是我等一路北上,也履见逃难镇户,沿途略有救济,徒然插手北海公家务事,还望莫要责怪。”
所谓镇户乃六镇居民,早年魏王大破高车柔然,获得十万部众。而这些部众身份种族混杂,不能安置在内地,因此魏主设六镇,将这些部众迁移至此,历代在六镇方牧耕作,不得私逃,而六镇镇主军将则负责安抚统治。
魏明听陆归所言“粮草本应本部各供所需”,言下之意则是秦州的粮草也不会平白无故援助六镇,至少六镇要做交换,因此不由得强作苦笑,示弱一番:“六镇早年之繁荣,末将父亲犹有所忆,常常道我。早年魏国都平城,以北镇为重,盛简亲贤,拥麾坐镇,配以高门子弟,所待独厚。当时执掌人物,莫不是公侯贵子,王室宗亲。”
“只是国祚南移后,北镇不过一边戍穷乡,虽非得罪当世,但中枢贵胄也渐少与我等为伍。一生驱使,若能得虞军、白直等位已是万幸,万人一生推迁,到死也不过是一个镇主。同族当时偶有留长安任职者,皆是上品清官,徒然见异,犹如天地两隔,因此在镇者心多不豫,逃亡四散者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