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但凡认识顾谦的人最先记住的都是他最优雅的一面,他像一只生长在富贵人家的猫儿,只会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善待自己。
他可以疏离,可以和善,也可以风度翩翩,但他不该慌张,此时的他像是一只被剥掉颈背毛发的猫儿。
从没有人见到过他这时的模样──打碎手边杯子,欲速不达,一路算得上是跌跌撞撞的跑到电梯口,发现那电梯即使他用拳头砸烂也不可能马上飞到眼前后,他冲向安全通道。十六层的距离,他居然比电梯还快上一步。
他从不开快车的,不是他不会或不敢,而是以前从没有让他飞车的理由。一路上他闯了三个红灯,没有出车祸已是万幸,眼角一抬,后视镜中,只半秒的时间就足够他看清身后。
浅短的咒骂,紧锁的眉头,这样的他再不是那人人面前光风霁月的顾先生。
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在同一个时空中他不是神灵,不能停住时间。最后留给他的,只是那金属大鸟起势破天的画面。
飞机起飞时的声响撞进他的耳膜,可脑海中却有个更加清晰的声音。
那嗓音是沙哑的,仿佛哭过之后,还带着哽咽的声线。
她说,如果哪天我离开,那你也不必来寻我了。
他知道,能够留住她的,从来就不是自己。如果有一天她决定离开,不再留恋,那么只能说明她已经厌倦了他。
手机震动起来,几乎将他开始脆弱的神经拨弄得更加松散。一会儿的时间,它停下来,但是没过五秒就又开始震动。
按下红色按钮,终于又归于平静。然后关机。这下终于可以一直安静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安静开车,不快不慢的车速,安稳、平静。来时紧锁的眉头一点一点打开,只是这一指间的宽度留下了不可能退下的细纹。
他把车子放到属于靳轻,且现在已经空荡的车位上,之后上了二十三层。
掏钥匙的时候,僵住了身子。
他,对着一个钥匙扣发呆。
锅盖的头发,圆圆的脸蛋,黑滚滚的眼睛,这个一指长的小人儿是小透给他的,他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好似是一个动画片里的小孩儿。
一路压抑的东西倏然撞击心头,靠在门上的身躯滑坐在地上。锁紧手掌,钥匙的尖锐似要没入肉里。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是每次有这样的念头都被自己下意识的排除,不敢深想或是假设。
一天的时间,游荡在这个城市。这繁华的地方本也不是他的家乡,但是他来了,留下,一直到现在。
如今天冷下来,街边的海棠凋了。开着车窗也并不觉得很冷,周围的寒意让世界变得更加清晰。这样没有目的地的行进也不算坏事,夕阳一点点消失后,天地都被夜色笼罩起来。
他由方向盘上抬起头,眼角瞥见远远的某处,原本若死水一潭的眼波有了些许变化。油门一脚,黑色的车子又驶进夜色中。
猫和老鼠的游戏已经旷疏许久,一直隐忍着的东西在今天被揪出来。
隐在巷角的黑色车子有即闪又灭的微弱火光,眼前开过一辆车。两秒钟后,他跟在那车的后边。
这里是极其荒僻的地方,路上除了两辆黑色的轿车再无其他。
猛然加速,他超过前面的车子,打轮横过来。
幽静的空间里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出窟窿,两旁有野鸟惊叫着飞起。
他快走下车,一步步靠近后边的车子,眼角看见那车制造出的一道长长的刹车线。
“下车!”顾谦拉开车门。
车里的男人一身普通的装扮,见这势头竟然没有丝毫的无措与紧张。那人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气,认命下了车,双脚刚一着地就被人击中脸。
“你哪来的?干这行几年了?”没有起伏的声音却是在一阵拳头的猛烈攻势下淡淡吐出,“带你入门的师傅没教给你跟踪人的时候同一辆车不能连续用两天?”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