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庭院满地?落霜,小院里亮起?了灯。
此?间主人出行尚未回返,不过有一批人提前返回。南苑门打?开,各处厨房准备伙食。
霍清川肩头沾湿了露水,踩着地?上白霜穿过庭院。他昨日午时快马奔赴荀氏壁,今日傍晚又奉命快马赶回,来回两百里山路。
身?体上的劳累还是其次的。最要命的是,他明知昨日奉给十二娘的信封里什么内容。今晚才?回来,他又要去见她?。
郎君要他当面通禀喜讯。
相隔一日,霍清川再度站在虚掩的后门边,心里准备说辞。
这番来回折腾,花费的时日虽然不多?,但花费的心思?不少。
白蝉早两日到?达,手里那?封书信交付给大夫人,大夫人看?完,只问了一句十二娘出身?,问完便皱眉让白蝉出去。那?封信被原封不动送入郎主的院子,又毫无?意外地?石沉大海。
郎君早有准备,这次秘密回返荀氏壁,手里带去了许多?不能见天日的东西。
京城天子信重之下隐藏的重重杀机;这几年拔除掉的政敌;尚未拔除的政敌;和平卢王的秘密约定;被蒙在鼓里、即将来豫州的王司空。
随随便便哪个扔出来,只要郎君罢手不理,一摊子事落在颍川荀氏的头上,再无?人扛得住,随便哪件都?是祸及全族的大祸事。
除了家族扛不住的大事,还有家主荀樾扛不住的小事。
在外头的风流韵事做得不干净。荀二郎君那?边等着要出仕。
荀玄微清晨出发,傍晚到?达,晚食都?未用,直接入了密室商议。
半夜从密室出来时,他父亲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大夫人满脸即将晕厥的神情,冷汗淋漓,郎君搀扶着母亲出来,叫女婢们送回住处。
郎君办妥了自己的婚事,在荀氏壁里住一夜,第二日清晨启程回返。
叮嘱他提前出发,快马加鞭,把消息尽快告知云间坞的阮朝汐,莫叫她?独自思?虑太?过,忧虑不安。
霍清川快步入了小院,在长廊处提高嗓音。
“十二娘在何处?郎君有话?,命我通传给你。劳烦你出来。”
厢房的门打?开了。
阮朝汐从门里步入庭院 。
只相隔了一日,她?的气色却和昨日大不相同,脸颊失了鲜妍,润泽粉唇隐约泛起?了白,眼里却仿佛带了火焰。
人站在白沙中央,黑黝黝的眸子直视过来,“他有什么话?带给我。”
“十二娘大喜。郎君亲自回返荀氏壁问询,得了郎主和大夫人的首肯,已经应允了婚事。”
“等准备妥当,就会去阮氏壁提亲,按规矩过礼。年底前应该就能定下婚期。”
对面的身?影毫无?反应。
霍清川怕她?未听清,再度重复道:“十二娘大喜。”
清柔声音终于响起?,毫无?喜悦的意思?,“知道了。”
阮朝汐扬起?手上的信封,“我看?字迹,又是你编纂的?”
霍清川的目光尴尬偏去旁边,默认了。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霍大兄,我问你一句,你如实答这句。其中记载的,可是句句是实?可有造假之处?”
“生平句句是实,都?是这几年陆续探查而来。我翻阅了前院所有的存档,确凿无?误。官府文书也俱都?是当年实物。”
阮朝汐往后一步,背靠在枫树上,只觉得荒谬。
“我早知道我阿娘的身?世是假造的。原来我阿父的阮氏出身?……也是假的?”
“霍大兄,说说看?。我活在人世这一遭,还剩什么是真的?”
霍清川道,“郎君对十二娘的心意是真的。”
阮朝汐听得笑了。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尊称你一声霍大兄。你扪心自问,刚才?的那?句话?,发自你真心?”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