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那身衣裳从里?到外湿透了,挂在屏风上,连山水刺绣屏风的白绢面都浸湿了,隐隐约约现出屋外点亮的灯火。
窗外细密的雨声里?,可以听到清晰的脚步声。木屐踩着庭院里?铺的青砖石,避开她洗沐的东间,缓步行?去西边院墙,又行?回蔷薇花架。
他的脚步向来从容,是?她往日里?听惯了的。小?时候听到这样的脚步声令她安心?。长大后?他对她的态度大变,那段时间他的脚步声令她焦心?。
如今呢?
他们既不是?夫妻,又不是?兄妹。她也难说清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耳听着窗外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只知道,她遭逢了意外,他赶来抚慰她。
人生处处惊涛骇浪,看似寻常的日子会生出巨变,猝不及防间颠覆之前的人生。看似安逸的京城转眼露出狰狞面目,或许即刻就要离开。
倒是?门外听惯了的脚步声,历经风雨,稳若磐石。
手里?动作不停地洗沐着长发,湿漉漉的长睫眨了下,湿意混合着水汽,她仰着脸抬手抹去了。
惦念了十六年?的阿娘,原来不是?她阿娘。
虽然?不是?她生身母亲,但有多年?养育之恩。放在心?头敬爱的亲人,如何能轻易抹去痕迹。
如何能如她母亲口中所说,把她喊了十六年?的阿娘,看做一?个失责无能,未能完成主人嘱托的女婢!
哗啦一?声,她从温水里?起身,拢着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擦拭了几下,扔下巾帕,指尖勾扯扯住旁边木架上的衣裙。
窗外的脚步声正?好在这时从西边转回来,清脆的木屐声响逐渐靠近东边,阮朝汐抓着白底粉荷的抱腹,掂起细带,在脖颈间交错扎好,贴身的抱腹穿裹在身上。
踩过庭院积水的木屐声清晰入耳,她裸着肩膀站在屏风后?,抱腹穿戴到一?半,地上的油灯摇曳,把她正?在穿衣的身影映在濡湿半边的屏风上。
她垂眼盯着地上的油灯。
穿戴好了抱腹,又勾起木架上的窄襦长裙,看一?眼屏风映出的自己身影,终于还是?俯身下去,吹熄了油灯。
下一?刻,庭院里?的荀玄微敏锐地注意到屋内黑了。隔门传来询问。
“灯被风吹熄了?可要女婢入内点灯?”
“不必,我无事。”阮朝汐在漆黑的室内摸索着系带,将浆洗干净的短襦长裙穿戴整齐,上前打开了门。
一?声木门轻响,庭院里?撑伞等候的颀长身影应声回头。
“这么快便洗好了?”
荀玄微撑伞走近,在石灯座的晕黄灯光下仔细查看她的气色。
“听闻你淋了一?场雨,浑身湿透地回来?唇色有些?发白,可是?冻着了?”
晚风裹挟着雨丝刮过身侧,阮朝汐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雨后?春夜寒凉,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便出来了。
“我无事。”她还是?应了那句,目光落在荀玄微层层包裹的右手。
“伤处不宜淋雨,进来说话。”
门窗关?起,春夜风雨关?在室外。烛火映亮了黑暗的室内。
“我母亲之事,三兄是?不是?早知道了?”阮朝汐把烛台放置在书案上,“因此才几次暗示,让我去见她。”
“母女亲情连心?。既然?你入了京城,自然?要见她一?面为好。” 荀玄微拨亮油灯,又打量她一?眼。
阮朝汐循着他的目光去望自己肩头,这才注意到,发尾的水珠把肩头濡湿了大片,难怪刚才出去被风一?吹,冷得发颤。
“洗出来时连头发也未擦?”荀玄微走去东边,寻觅回一?条干净的布帕,搭在她肩头。
阮朝汐自己拿手拢住还在滴水的长发,荀玄微把乌黑发尾裹在布帕里?,一?点点地拭干。
“我前几日去信和你母亲说,稍安勿躁。等我筹备几日,寻一?处真正?清净少人的院落,你们单独把话说开。但白鹤娘子知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