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暗处撞上了。
荀玄微露出意外的神色,看了眼角落的滴漏时?刻。
“这么晚了,还未睡?”
阮朝汐应了声?,“晚上想事情……想到睡不着。”
荀玄微起身脱下身上浸湿露水的官袍,挂在木架上,换了身家中燕居的常服,回身坐在床边,
“何事?旁观者清,或许我能出些?主意。”
灯光映出了动人的侧影轮廓。阮朝汐拢着衾被坐着,视线低垂望地?,柔软的发丝也?垂落下来,遮掩住半边白玉色的脸颊,灯下显露出难得的恬静。
“今日才听闻,平卢王就要?处斩了?”
“不错。定的国丧结束、除服当日。他顺利处斩的话,娟娘那边也?可以早日脱身。”
“之后?呢?娟娘子会去何处?”
“她立下大功,我允诺过她,之后?放她自由?来去。回云间坞也?可,留在京城也?可,随她心意。”
“听起来极好。那你自己?呢。”
“我?”
“三兄一手?搅得京城动荡不安,身处漩涡中心,肯定离不开京城了。之前似乎有人说过辞官归隐的事?还说什么天涯海角追随……”
阮朝汐垂眼望着灯台明灭的光,“拿话哄我呢。”
放下的纱帐被撩起了。
荀玄微坐近过来,细心圈起受伤的右手?腕,依旧放去床边,随即拢过纤细的腰身。
阮朝汐被抱坐在温暖的怀里,额头抵着对面的肩膀不吭声?。
耳畔传来沉静的解释。
“那是一两年后?的安排。京城如今确实一滩浑水,现在辞官的话,局面弹压不住,即刻会引起反噬。等一两年后?,该罢黜的罢黜,该流放的流放,各处隐患都处置弹压妥当,换个可靠的人接替这辅政大臣的烫手?职位,那时?便可以考虑归隐,天涯海角地?追随阿般而去。”
“三兄,我发现……你谋划事情,都是以年为衡量。一两年,三五年,轻轻巧巧地?说出口。”
阮朝汐闭上了眼,脸颊贴靠在温热的掌心,浓密的长睫闭上,刮过掌心处。
“然而一年有三百六十日,朝暮漫长。人生有多少个一两年?筹谋诸事,你擅长谋划,尽可以慢慢着手?去做。何至于?天天早出晚归,连面也?见不上?五日未见,我的耳边听到了许多消息,好的,不好的。白日里思念,晚上忧虑不安。”
荀玄微沉默下来。
手?臂逐渐用力,阮朝汐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 “我亦思念你。”
“不是你忙里偷闲时?,偶尔抽空想一想我,夜里坐在床边看一眼睡着的我,便是思念了。”
阮朝汐贴在胸膛上,耳听着沉稳的心跳,指尖攥紧了面前柔滑的布料。 “这些?不是我要?的思念。”
“那你说,如何才算是思念。”
“夜里回来时?,如果我睡着了,直接把我推醒。”
阮朝汐抬头直视过去,眸子亮如星辰,“像现在这样抱抱我,我们当面说说话。说说白日里的大小事,哪怕随意说些?琐事也?无?妨的。”
荀玄微不赞同?,“见你夜里好睡,我如何舍得把你推醒,只为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琐事?你前些?日子宫里伤损了身子,正要?好好休息调养”
话音未落,阮朝汐已经不满地?瞪视过去,荀玄微瞬间察觉了她的不悦和坚持。
他莞尔退让。 “好好,就如你所说,把你推醒,再抱着你,当面告诉你,我白日里对你如何地?思念……满意了?”
明明是自己?极为严肃说出去的话语,被隐约带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阮朝汐的唇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满意。”
两人的目光在朦胧灯火下对视着彼此,荀玄微唇边噙着笑,云淡风轻道了句。
“既然已经把你推醒了……只是抱一抱,说两句思念,对我来说却是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