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侧耳听着,逐句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她并?不怎么熟悉圣旨的用词制式,虽然念圣旨的语气舒缓,但她听来听去,仿佛字字句句俱是严厉训斥言语?
斥责平卢王身在豫州,荒唐浪荡,不恤妻室。京城高门士族:太原王氏出身的发妻不到一年便病逝。
同样京城高门出身的续弦,竟然也在嫁过来半年内急病过世。导致皇帝在京城试图为他这个?幼弟再次议亲时,“群臣色变,寂然无声。”
但要说论罪,却也没有。洋洋洒洒数百字的训斥言语之后,最后轻轻落下:
“宜在豫州本地?,寻品望灼然之大族,良质贤淑之佳女,应备婚嫁事宜,再结秦晋之好。”
阮朝汐越听越惊异。
这五年里,平卢王在豫州安分了不少?,再未领兵攻破坞壁,她听得最多的不过是平卢王各处游猎的浪荡事。这厮居然成了两次亲,死了两任夫人?
平卢王的第三任夫人……要在豫州本地?大族里找?
她心里突地?一跳,想起?了比她大一岁、至今待字闺中的荀七娘。
指尖悄然撩起?布帘,递过担忧的一瞥。不远处荀七娘的大车安静下来。
灯火通明的城门下,平卢王被?当众骂了个?狗血淋头,若无其事起?身接旨,还能说笑几句,“这回怎的骂得如此之狠。这道圣旨,该不会是荀郎起?草的罢?”
荀玄微把圣旨两边合拢,交付过去,“圣上亲自口述,下官当日正好随驾,奉命草拟的圣旨,句句都是上意。对?不住殿下了。”
平卢王嘿笑,“小王天生命硬,克死了两任夫人,皇兄还逼着我娶第三任,何必催逼至此,小王心里有苦难言啊。荀郎,听闻你?精擅玄学命理,不如随小王去刺史府,给小王批个?命格?”
嘴里轻佻说着,抬手往后一挥,身后跟随的府兵将?领上前两步,做出相邀的手势。
阮荻,阮氏跟随出城的众多部曲,脸色齐齐大变。
阮朝汐无声地?倒抽了口气。对?面的车帘掀起?细缝,露出荀七娘惶然的眼?睛。
荀玄微抬手把黄纸圣旨往前递,元宸本能地?一把接住,就在这个?短短空隙瞬间?,徐幼棠和燕斩辰迅速提刀上前,一左一右挡在府兵将?领面前,毫不掩饰满身杀气。
荀玄微含笑推辞, “殿下误会了。下官略通玄儒清谈而已。批命云云,都是乡野谬传罢了。”
“嘿,荀郎不给小王面子。”
“不敢欺瞒殿下。”
两人在明亮火把下客套几句,荀玄微从容告辞,回身往阮荻处走来,元宸目光阴恻如狼,绕着城外不见头尾的荀氏车队和随行部曲打?量几圈,原地?捧着圣旨,转身进了城门。府兵们潮水般跟随进入城洞。
阮荻站在原地?半晌没动,用力搓了把脸。
阮朝汐放下帘子。自从平卢王出现,城下瞬息万变,短短几句交谈隐现杀机,她头一次遭逢这种场面,一颗心砰砰地?跳动不止。
她和白蝉互相看着,目光里都带着余悸,两人半晌没说话。
车轮缓缓滚动,向远离城门的方向驶去。阮荻带着阮氏部曲,沿着官道一路远送。
“天色已晚,原想留你?入城一两日,设宴洗尘,再好好叙叙旧。但没想到……今日会是这么个?局面。哎。”
远处城墙在夜色天幕下若隐若现,阮荻叹息回望, “毒蛇蛰伏洞中五年不出,出则噬人。之前是我大意了。今晚我就不留你?了,相逢有期。”
双方在车队护卫的空地?中央行礼告辞时,阮朝汐在车里站起?身。
白蝉惊问?,“十二娘要做什?么?郎君吩咐了,好好坐在车里,不要出去。”
“不下车。”阮朝汐果然并?未下车,抬高嗓音唤道,“长?兄。”
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片刻后,车帘被?人猛地?掀开,阮荻震惊的面容出现在车外。
“十二娘!刚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