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殿中侍奉的太监捧着托盘,俯身请安,一碗药汁端得稳稳的,没起一点涟漪,“娘娘。”
小美人坐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进来吧。”
那太监是皇帝派来照顾小月的,最是忠心不过,模样生得雅致,做事也最为体贴。
屋子里被捂得严严实实,帘子被太监掀起来的时候,外面一丝冰凉的风也吹进来了,小月瞧着翻动的帘子,小声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太监的手颤抖了两下,也不敢直视御床上尊贵的贵妃娘娘,低着头,快步走到床边,跪在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托盘。
喝药的时候,小月是最乖的,再怎么苦也不怕,只希望能早点好起来,别让皇帝陛下为自己伤神了。
小月捧起药,小口吹开热气,今日这药黑漆漆的,味道也格外苦,小月好不容易喝完,嘴里都是苦味。
太监一直低着头,服侍贵妃漱了口,端起托盘告退,走到厚重华丽的帘子前,听见小月的咳嗽声,步伐一顿,又转头回去,快步走到窗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推开了木窗,轻声说:“今日的雪景真的很美,娘娘若是喜欢,看一会儿也无妨。”
屋外真是好大的雪,天地间雪茫茫的一片,树上有两枝梅花压在了窗台上,与白雪映衬着,几乎红得要滴出血来了,寒气也袭进屋中。
小月觉得身上更冷了,他在床上只能看见白茫茫的大雪,瞧不见屋外的红梅 ,可还是开心。
小美人歪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看了一会儿,便止不住咳嗽,便将被子盖紧了,倒在了床上,乌黑的发丝散开,更显得脸蛋又小又苍白。
“谢谢你啊,怀璧。”小月叹气,“可太冷了,我只能瞧这么一回雪景,我得早点好起来才行。”
怀璧合上了窗,缓缓转过身,御床上的贵妃越咳越严重,怀璧瞧见床幔上溅了几点血色,一如方才所见鲜艳的红梅。
小美人只觉得腹中绞疼得厉害,喉间腥甜,开口想叫怀璧,却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不听颤抖着,吐了好多的血,只挣扎了片刻,便安静了下来。
也只疼了很快的一下。
“怀璧……”
陈怀璧心想,他亲手熬的药,放了足足的毒,大约不会疼很久。
可怎么会不疼?
殿外的人听见声响,涌了进来。
只见太监摔了贵妃喝药的药碗,用瓷片扎透了脖子,倒在了窗边,脑袋正正好压在了白雪上。
御床上,贵妃的玉臂垂在床边,床幔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小月可疼可疼了,死前还想着他的皇帝陛下。
如今皇帝在朝堂最听不得臣下啰哩巴嗦说话,果断利落地处理朝事。圣上威名太盛,臣子们对圣上独宠贵妃虽颇有微词,可谁也不敢谏言。
今日臣子没有乱说话,皇帝心情稍佳,下了朝,步伐匆匆,自廊下走过,外面雪茫茫的一片,皇帝念及贵妃嘱咐他要记得赏雪,停下脚步,瞧了两眼雪景,随即注意到路边的红梅。
皇帝一身玄衣,身材高大健壮,气势凌然,走到梅树下,仔细地折了两枝红梅,花蕊上还挂着层层叠叠的雪花,皇帝身上也落下了雪花,他小心护着手中的雪梅,快步往寝宫走去。
且不说这一日天子如何震怒,将后宫前朝通通查了一遍,引得人人自危。
就说倒霉蛋小月吧,他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害得他。
龙兴寺内,大殿正中央,一个年轻和尚手中捏着佛珠,他面容庄严清秀,闭着眼睛诵读经书。
一个小和尚悄悄地溜进殿内,“华颉尊上”,待小和尚嘀嘀咕咕说完话,华颉缓缓睁开眼,他的这一双眼睛,好像真的能将世间万物看个彻底。
听说贵妃死了,他那张如供奉着的尊像模样的面容也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个笑意,“大善。”
他只身穿了一件袈裟,握紧佛珠,赤脚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