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璧大概明白小月的取舍,笑着坐在床边的脚蹬子上,握紧小月的手,他笑容清澈明朗,“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去做一个真太监,一辈子伺候你。”
小月含泪望着他,唤了一声“陈怀璧”,凄凄说道:“你去做画师,做诗人,上战场杀敌,考取功名做文臣,做什么都好,你不要再回皇宫了。”
你做你自己。
陈怀璧心头大恸,明明时光荏苒,距离大魏已经过去数千年,可他此时竟能感知太监怀璧的心境,当日面见贵妃,贵妃问他:“陈怀璧,以后我能就叫你的姓名吗?”
见他点了头,贵妃盈盈笑道:“你放心,我就私底下叫你,不会让旁人知道,偷偷学了去。”
贵妃深受陛下宠爱,进到贵妃身边伺候,他的生活也较从前好了许多,出门在外,人人尊呼他一声“大人”,回到贵妃宫中,贵妃总是会很小声地唤他:“怀璧”,其实贵妃很多时间也不高兴,“陛下今日下朝回来不太高兴,是不是那些朝臣又在骂我了?”
他在宫中掌管御车,能得知不少前朝的事,忿忿道:“那些个臣子争着要在史书上留一个贤名,不过是一些贪慕名利的无能之辈。”
贵妃神情更是郁郁,等皇帝回到宫中,贵妃才展露笑意,只有在皇帝面前,贵妃才是高兴的,皇帝一身冰凉刺骨的外甲,到了贵妃面前,才会卸下。
贵妃爱笑也很爱哭,告诉陈怀璧:“陛下每日主持朝政,已经很辛苦,若回到宫中,再看见我哭,他又要费心思哄我高兴。”
陈怀璧用手帕轻轻擦去贵妃洁白脸颊上的眼泪,贵妃的眼泪,许多时候,也只在他面前掉落。
贵妃保他温饱,予他身份地位,但他却对大魏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皇帝陛下的挚爱,怀着龌龊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深爱贵妃。
可这份爱意就算深藏在心中,对贵妃而言,也是一种玷污。
贵妃说:“我有的时候常在想,这宫里太大了,陛下从前大概会很孤独。”贵妃倚在窗边,仰头望着外面的带着碧绿的树梢,上头绽放出了一朵很小的花,“但陛下说,我进宫以后,他就不孤独了,我很高兴。”
贵妃转过头来,笑着望着他,“怀璧,你出宫去吧,我会向陛下请求,让他给你好多好多钱,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任何人都不知道你,高高兴兴地好好过日子。”
陈怀璧望着贵妃,极力克制住心中的爱意与怜悯,他竟可怜高高在上的贵妃,灰白的薄唇颤抖着,哀求道:“我们一起走。”
贵妃先是一笑,转而眼中缓缓落下眼泪,“怀璧,可是我就是因为在宫外活不下去才进宫的,陛下爱重我,这里是他的皇宫,我得陪着他。”
陈怀璧便想,那我陪你。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身份,从前陈国未亡时,陈怀璧是陈国王子,人人称呼他殿下,陈国亡了,他和幼弟保全性命,改名换姓流落民间。
后来,他与幼弟在街头走散,他被骗进宫做了太监,见识过这世上最恶毒的咒骂,最难听的称呼,陈怀璧觉得自己活不下去,靠着刻骨的仇恨醒过来。
可是突然有一天,亡了陈国的敌国覆灭了,陈怀璧恍惚,他想去死,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死了又太轻松,便打算安心做好一个太监好了。
他的命比不过一只猫、狗,甚至一只蛐蛐,改过很多次名字,可遇见了贵妃,贵妃笑着唤他:“陈怀璧”,他不是陈国王子,不是太监,好像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再往后幼弟哀求他,“王兄,尊上收留我,还帮我们全族报仇雪恨,此等大恩,我们可以为尊上做任何事不是吗?”
他没办法做一个普通的人,甚至没法做贵妃身边一个普通的全心全意伺候贵妃的太监,他得做幼弟的“王兄”。
他点头,恍恍惚惚回到宫中,贵妃在院子里中荡秋千,凉风习习,裙摆在风中绽放,“陈怀璧,你快点过来。”
他走到贵妃身旁,贵妃仰头望着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