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奉诸佛之意,下尘世历练,彼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此时列国割据,战乱四起,百姓极苦。小沙弥天生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他从西境雪山落入凡尘,与百姓同衣同食,学凡人语,解凡人苦,便被众生尊为佛子。

他要走,西境的国主将他拦住,道:“再往东,是人间炼狱。”

小沙弥双手合十,“我正是要往最疾苦的地方去。”

他背着行囊,拄着竹杖,走过漫漫黄沙,踏过高山,到了西南境,这里的人更多,国家更多,苦也更多。

他有一颗半点尘埃不染的玲珑心,与百姓所遇的疾苦感同身受,百姓受一分苦,他便受千万倍的苦,他渐渐发现,一人之力,是救不了所有的人。

他陷入迷茫,沉思半夜,便得出心得,就勉力去做。

百姓追随他,视他为天上下凡的救世主,佛子之名越传越广。直到一日,他步至一座城池下,只见满城的死气,一具具骨瘦嶙峋的尸体从城墙丢下来,扔进城外的燃烧不止的大火中。小沙弥走进一看,烧过的尸骨都快有山高了。

小沙弥正欲敲城门,天道拦住了他。

人世所有,自有轮回,生死有命,一人之力不可改。

小沙弥不懂,只知他到尘世所求,只在救世人,世人有苦,他怎可置之不理。

青州自打瘟疫泛滥之后,已有三月,每日要死上上百人,从前西南境最大的城池,如今只有数万人。小沙弥一敲门,城边守卫士兵齐呼,“国主派人来救我们了!”

却见只是一个小和尚,城边守卫打趣,“小和尚快走吧,这里是会死人的。”

城门不开,小沙弥苦坐在城门前。

守卫叹气,“大家说不准都要死,何必还添上你的一条性命。”

随后丢下一个吊篮,小沙弥坐着吊篮入了城。从城门上往下走,只见到数不清的人,拥挤至城门口。这些人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浑身血污。婴儿的啼哭声,痛苦的呻吟声,交杂在一起。他们唤着国主,求着开门,喊着救命,却只来了一个小沙弥。

小沙弥一路往里走,所见之情状惨不忍睹,此地方为真正的人间烈狱。

到了最里的一间小茅屋,里面躺着两具刚咽气的尸体,一男一女,边上跪着一个哭着唤爹娘的孩子,大约只有四五岁,消瘦稚弱,大概也患了病,加之食不果腹,连哭都哭不了多少声音。

守卫磕了头,“这是我们青州的知州大人和他的家眷,若不是大人应对有效,说不准我们青州的人早死绝了,要不就是跑外面去,害得疫情蔓延,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小沙弥在此处坐了下来,给知州大人把了脉,真是回天无力了。

过了半晌,守卫抬着知州大人和知州夫人的尸首,如数万百姓的尸骨一般,扔在城外火海中,一把火给烧了。

小孩追了两步,哭着叫着爹娘,便没了力气,差点摔到在地,磕得一个头破血流,小沙弥将其扶住,对上小孩一双极其明亮漂亮的双目,心中不忍。

这日夜中,小孩高烧不退,城中大夫来诊脉,只道是无能为力。守卫叹着气,“迟了这一时半刻,一家三口便不能团聚了,不知到了地底下,还能不能再相见。”

小沙弥出门去,见城中只有几点灯火,而月色盈满,洒落满城,倒叫小沙弥清清楚楚看得见这城中众生的惨状。夜很安静,只剩下痛苦至极的挣扎声,以及城外大火中烧尽人骨的声音,小沙弥转头回到草屋,又闻小孩细弱濒死的哭声。小孩睁大盈满眼泪的双目,却根本瞧不清眼前小沙弥的模样,只轻声地哭,唤着他的爹娘。

小沙弥一身血肉,均为天地所铸。他解开外袍,用草屋中的镰刀割掉了左臂上的血肉,半边身子鲜血淋漓,他将自己的血肉喂进小孩口中,因着一口积蕴灵气的血肉,使得小孩吊住了一口气,待血肉入体,脸色便渐渐好转起来。

小沙弥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小孩身上,赤着鲜血淋漓的左臂正欲出门。天道设下一道禁令,满天神佛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