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拨了拨放在桌上的花脸小纸人,略有些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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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两人逃得其实很狼狈。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追兵,储物戒空空如也,符纸和墨早已用尽,后来的每一道符都沾着陆不琢的血。
再后来,血也没有了。
陆不琢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推进万骨窟,封住了入口。
“记住,封印会在一年后失效。”他说,失了焦的眼眸不辨方向地望着自己,目光比平日还要温柔一点,“好好活下去,沈昼。”
沈昼在万骨窟活得确实很好。
花了点时间养好了伤,又找了个合适的山洞住下。
陆不琢塞过来的储物戒里东西五花八门,从被褥衣物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其中一个蒸屉甚至还放着八只半生不熟的桂花糖糕,像是蒸到一半被塞了进来。
衣物也不是整整齐齐叠好的,直接连衣柜一块儿放了进来,仿佛临时匆匆收拾的,见到什么就胡乱往戒指里塞。
……是来救自己之前就做好了逃亡的打算么?
沈昼捏着这枚戒指翻来覆去地看。
他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针线篮子,藏着两块绣坏了的绣片,比自己收到的那个储物袋还要丑,不难看出手法出自同一人。
原来绣的是狼耳。
真丑。
那把剑大概也是陆不琢送的。
包括当初还回去的银饰、花脸小纸人、医书……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除了修炼和养伤,沈昼没事就坐在桌前摆弄戒指,或者摆弄这些礼物,有时还会用几根丝线牵着花脸小纸人,一路爬到狼耳上去。
沈昼还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立了块碑。
他没想好到底是刻“道侣陆不琢”还是“陆不琢”,便暂时由着它空白,这一搁置就是许久。
某天不小心喝多了酒,醒来发现墓碑上多了个歪歪扭扭的花脸小纸人刻痕,旁边还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蠢货骗子。
沈昼:“。”
狼耳心虚地一摇。
沈昼赶紧把“蠢货骗子”这几个字给抹掉了,抹到花脸小纸人时,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将它留了下来。
“陆不琢,”沈昼很久没有叫出这个名字了,竟有几分艰涩,把狼耳折了下来,低声道,“它好像……有点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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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入口封印如期消失了。
魔核已经长成了小狼的形状,只是还差一条尾巴。
沈昼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觉得只要不是整个昆仑墟倾巢出动,应付起来问题不大。
谨慎起见,还是在入口附近观察了一阵。
这一观察,竟察觉了不少蹊跷。
最早出现的是前来修补封印的楚悬。
昔日被称之为明察秋毫的楚宗主,左眼覆着一段白色的遮眼布,似是瞎了,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都是疤痕,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脚步还算稳当。
变化之大,仿佛换了个人,以至于沈昼差点没认出来。
楚悬只在附近浅浅地转了一圈,便露出难以忍受的神色,又扶着崖壁走了片刻,干脆找了块石头坐下,闭上眼睛歇息。
沈昼琢磨片刻,猜测楚悬大概是身体不好,受不了魔气侵蚀,悄悄靠近过去,操纵着周围的魔气散开,弄出一块小小的干净地方。
楚悬微微睁开眼,若有所觉地四下瞟了瞟,又继续闭目养神起来,浑然不当初那个像尽职尽责的宗主。
大约两个时辰后,谢衔青也出现了。
气色也不好,唇角发干,眼睛底下挂着两片青黑,不过比楚悬要好上一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
他在入口附近徘徊,似乎是等楚悬出来,隐隐能瞧见握着折扇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没多久,又来了几个身穿红蓝长老服饰的人,都是些生面孔。
这倒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