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根不一会儿就渗出了血,流过眼睛,染得赤红一片。
他想折起耳朵,又折不起来,惶惶地朝周围看去,看见所有人都在笑,笑得前仰后合,说他是谁也不要的小杂种,用石头砸他,让他滚。
等到人群散去,他爬起来,捂着渗血的耳朵跌跌撞撞逃进山里,藏在石头缝中间发抖。
沈昼也恨过这双狼耳。
一点点大的孩子,不知道要恨谁,只能恨自己,用石头将耳朵砸得鲜血淋漓,又痛得松了手,最后抽噎着在野草间昏睡过去。
……
哪里招人喜欢了?
偏偏身后的人又追过来蹭了蹭自己的耳朵,心满意足地咕哝一声。
沈昼在黑暗里愣愣地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把陆不琢的胳膊挪开,小心塞进被子里。
……有同命咒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退一步讲,今晚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觉。
这么想着,竖起耳朵贴在陆不琢脸颊上,睡了过去。
当夜,沈昼做了个梦。
梦见第一次遇见陆不琢的那天。
-
那日汴城大雪。
雪下了一天一夜,积了两尺高,他在城里街头巷尾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东西吃,偏偏有人十分招摇地从点心铺子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包香喷喷热乎乎的桂花奶香糕。
打从旁边一经过,小沈昼便被勾了去,想捡几口点心渣子吃。
不敢跟得太近,鬼鬼祟祟地尾随着。
走走停停,过了一条街,那人不见了。
小沈昼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一双滚着银边的白缎长靴忽然出现在眼前,落在松软的雪上,不见痕迹,活像大白天见鬼。
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太矮了,被雪给埋了。
“……小孩儿?”那人微微蹙眉,把他从雪堆里拎出来,抖了抖,包着耳朵的布条一下被抖掉了,“跟着我做什么?”
几粒雪溅到头顶,狼耳刚立起来,一个激灵又趴下去。
“还是个半妖……哟,还会抢东西,饿了?”那人眉头一松,眼底浮现出无奈笑意,放开他,拿出一块桂花奶香糕递过来,“喏。我也没有买多,给你一块尝尝。”
小沈昼狼吞虎咽吃完,一抬头,看见那人已经走远了,于是又跟上去。
跟过三条街,那人好像很无奈,又拿了一块出来。
到了城门口,又拿出一块。
……
一路跟着出了城,来到山下,那包点心也快被吃完了。
“你别跟着我了。”那人叹气,“我也是自身难保,快要死了。难得出来一趟,消息没传成,买了几块点心,还都被你吃了。”
小沈昼听不懂,只知道跟着就会有点心吃,但那个人不走了。
于是靠近了些,再靠近,最后都挨着腿了,不能再近了,于是催促地推了推。
那人:“……”
那人蹲下来,摸了摸毛茸茸的小狼耳,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小沈昼嘴里。
小沈昼砸吧了一下嘴,吃得太急,舌尖蹭过那人的食指,尝到一缕好闻的竹香,比桂花奶香糕还要甜一点。
“真没有了。”那人说,随后在雪花里消失不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
正准备原地在雪窝里过夜的小沈昼突然后脖子一凉,被刨了出来,还是那人。
“你怎么还在这?”
“这么大的雪……罢了,就借你住一夜吧。”
……
…… ……
-
“扑通”,沈昼掉到床底下,冻醒了。
是被陆不琢蛄蛹下去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坐在地上,努力回忆片刻,没想起来昨夜到底做了什么梦,只记得有一缕颇令人怀恋的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