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继续往下摁了摁,摁到第三下,忽然感觉手里的人一软。
沈昼:“?”
他迟疑了一下,稍微提起来一点看了看。
陆不琢双目紧闭,脸色比雪还白,隐隐透着青,一片薄冰覆在唇上,打湿的黑发凌乱地粘着两颊,连睫毛都滴着水。
“……陆不琢?”他晃了晃,没反应。
又拍拍脸颊,还是没反应。
沈昼一怔。
没料到姓陆的竟然如此经不起折腾,又觉不对。
虽然陆不琢看上去病殃殃的,但化神期修士又不是泥捏的,不至于就这样一碰就碎,这幅夸张的作态想来不过是故意示弱罢了。
想了想,觉得是姓陆的在装死,将人靠着水缸放好,稍微退开一点,准备扇一巴掌试试再说。
挂在脖子上的吊坠随着动作晃了一晃,晃进余光里,鲜红如血。
“一生俱生,一死俱死”八个字原本是刻上去的,莹白如雪,此时却透着不祥的血色,尤其是“死”字,红得几乎要淌出来。
沈昼心里一咯噔,又去看陆不琢,探了探鼻息,摸摸脉搏。
鼻息微弱,脉搏几乎摸不见,唇间还抿着一丝血,手也冰凉,好像真的快死了。
沈昼:“!”
仿佛冷水当头浇下,醒来后一直在心里烧着的那把无名火“扑”地熄了,他有点茫然地杵在水缸边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昏迷的陆不琢干瞪眼。
咒还未解,自己只是想让姓陆的吃点苦头,没想过真把人弄死。
过了会儿,总算想起将人抱回屋,又端来火盆,脱去湿衣,用温水擦拭一遍,裹上被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摸摸手,还是冰凉冰凉的,一点回暖的意思都没有。
吊坠仍红得冒血,催命符似的悬在脖子上。
沈昼抿唇,松开吊坠,转头就去找疗伤的丹药了。
-
竹坞空空如也,和上辈子并无区别。
吃穿丹药一应物品,全在陆不琢戴着的那枚暖玉戒指里。
戒指戴得很紧,沈昼下手没个轻重,撸下来时差点将陆不琢的食指弄断。
指关节破了皮,渗出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血里混着魔气的味道。
很淡,又十分隐晦,要不是上辈子在万骨窟里吞噬过大量魔气,日日夜夜被那种铁锈般的腥味浸泡着,沈昼几乎要误以为这是血的气味。
……可陆不琢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这东西出自怨念凝聚而成的秽石,而秽石在人间几近绝迹,大部分都被昆仑墟收集起来封印在了万骨窟内。
魔气这东西吸收起来容易,日进千里,但修到最后会吃人,因此昆仑墟明令禁止私藏秽石,在各地都设有太平寮,日夜巡查,若发现当地有“秽”,便前往拔除,除不掉就封印起来送往万骨窟镇压,魔修则见之必诛。
一般来说,发现魔气或者秽石之后应该立刻上报附近的太平分寮来处理。
可沈昼上辈子是个魔修。
他盯着那一粒诱人的血珠,舔了舔嘴唇。
所幸没忘了正事,暂且收回目光,捏起那枚戒指,试着注入一丝灵力,戒面微微亮起来。
沈昼意外了一下。
储物戒通常是认主的,或有禁制保护,这枚竟没有,倒是跟陆不琢那冷漠残忍、阴晴不定的性子不太相称。
戒指的空间很大,里面东西堆得琳琅满目。
他翻了半天才找到丹药,掰开陆不琢的嘴,一巴掌给拍了进去。
效果立竿见影。
陆不琢指尖的青色逐渐褪去,嘴唇也有了一丝血色。
沈昼又瞟了瞟血珠,须臾,缓缓凑近,近乎贪婪地将嘴唇贴了上去,张开嘴,伸出舌尖,慢慢地舔舐掉血迹。
吃得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对方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魔气流入气海,刚凝结成一个虚影,伤口的血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