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和沈昼并不算熟悉。

整整十二年，不过见了三面。汴城雪夜匆匆相遇，而后就是那短暂的一面，再之后便是被恶魂相迫的那场双l修。

两人的一切都如此混l乱仓促，仿佛一颗尚未熟透的果实囫囵咽下，连酸苦都尝不出，死死堵在喉头。

想了想，竟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记清。陆不琢笑了一下，随后感觉脸颊贴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须臾，才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

半只眼被阵法上的血浸透，湿湿凉凉的，像流不出眼泪。

魂魄也快烧完了，压制不住恶魂，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昼的金丹若是还在，始终是个变数，保不准恶魂何时就会得到。他便索性做了这个恶人，剖出来送入封印阵法之中，断绝了所有可能。

再用双方的血画下以命换命的禁术阵法，保住沈昼的命，抽干这具躯壳的生机，毁去恶魂的庇护之所。

没了躯壳的魂魄很快就会被万骨窟的魔气吞噬，即使侥幸活下来，残缺不全也成不了气候。

他将一切都算得很好，唯独没有想到……活活烧尽魂魄会这么痛。

以至于当年在最后一刻，被恶魂夺走了控制权，驱逐出灵台，给这具躯壳留下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往后又生出许多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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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仍在继续。

欺瞒天道，以命换命刑剑断此为前生最大之恶。

他在剑中重复着记忆的轮回，一遍又一遍尝魂魄燃烧的痛苦，一遍又一遍被推到失去金丹的沈昼跟前，听见有声音在耳边不断地问：“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可愿悔改？”

刑剑是一把公正的剑。

苍生为重，封印大阵功在千秋，只要这剑中的人稍微露出一点悔改的意思，不再去救那个微不足道的半妖，前世的审判便可结束。

只是幻境，幻境而已。

可那人一次也没有停下。

……

不知第几次，陆不琢又燃尽了魂魄，浑身是伤，倒在逐渐恢复生机的沈昼身旁，听见刑剑的声音响起。

他笑了一声，动了动嘴唇，轻声：“不悔改。”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段改了好几次，今天更得有点迟了，还是奉上！

◇ 第45章 45.有罪。无罪。

剑中幻境如潮水般褪去，又周而复始地涌来。

忽然，整个空间微微震颤了一下，万骨窟终年笼罩不散的黑雾消失了一块，露出一角阴云密布的天。

两个同根同源的魂魄，令刑剑的审判出现了混乱。

陆不琢突然蜷缩起来。

双目灼痛，舌根断裂，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刀砍在身上，带着浓烈的恨意，每一刀都溅起很多的血。

痛觉清晰而剧烈，将未曾遭受的苦痛也强加于身，魂魄燃烧，躯壳凌迟，倒在血泊里的人出现了一瞬的碎裂。

刑剑凝滞了一下。

就在此时，两重幻境交叠的那块天空里陡然窜出一支黑色利箭！

双翅闪动隐约有风雷之声，像一把漆黑长刀，划破混乱而痛苦的幻境，精准无误地一头扑在了陆不琢身上。

然后低头，用鸟喙蹭了蹭对方紧闭的眼睛，有点伤心地呱了一声：“道侣。”

刑剑从来没有审判过这么复杂的情况。

三个魂魄，一个尚未审判完毕就要死了，另一个又闯进了这一个的幻境。

这只浑身漆黑的小鸟从脑袋到尾巴羽毛都没有一丁点恶的痕迹，按理说应当早早离开了，可它却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张开翅膀保护着尚在审判中的魂魄，拼命用自己微弱的力量给对方疗伤。

它不能伤害无罪的魂魄，偏偏这个无罪的魂魄也在飞速虚弱下去，即将死在审判幻境之中。

另一边，已经认罪的恶魂却趁着混乱的缝隙逃了出去。

善未有善报，恶未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