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老白倌儿的人情不是你欠债还钱这么简单,他会衡量一个对等的价值,让你帮他做事。
一个丧葬倌儿需要别人做什么事,用后槽牙都能想出来吧。
这些年,我在老白倌儿那里可没少吃苦遭罪,所以才不愿意去找他。
“走吧老弟。”
我也没法,招呼了一下土狛,拿上手电筒出了门。
村里有路灯,不过灯泡都被后村那些缺德玩意儿给拧走了,晚上一片漆黑。
半路上,我绕远去了铁蛋家,看到祥云婶子已经醒了,身体无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多待,领着土狛去了老白倌儿家。
老白倌儿家是个棺材铺,在村子边缘孤零零一座屋子,以前是荒废的义庄。
铺子里烛火摇曳,一个佝偻枯瘦的老人正在扎纸人。
老人旁边摆着几副打好的棺材,还有好些半成品纸人,都扎制成型了,不过还没有画上五官,站着的躺着的七歪八扭,还有些趴在棺材上。
深更半夜一片死寂,烛光昏黄忽明忽暗的,一群衣帽鲜艳刺眼,脸上却一片空白的纸人摆出各种姿势。
风一吹晃晃悠悠,沙啦沙啦直响,好像在悄悄靠上前,又似乎在窃窃低语,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给人的感觉,这些纸人明明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却都在阴仄仄的盯着你,打量你。
即便这些年见多了这种场景,我还是感觉一阵脊背发凉。
“白叔。”
定了定神,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呦,小蜡烛来了,来给你师父还赌债的?”
老白倌儿在纸堆里抬起头,满是褶子和老年斑的长脸上五官深陷,眼窝黑洞洞的看不清深浅,死灰黯淡的老皮包着骨头,活像一具风干的尸体,比那些没有脸的纸扎更吓人!
“赌债得还,这不是还有个事儿求你老人家。”
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给老白倌儿递了一支烟,拿起旁边的烛台给他点上。
老白倌儿是个相当守旧的人,家里用的都是上世纪的老物件,见不着任何一样用电的东西。
老白倌儿深吸一口,半支烟都进了他肺里,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还有什么事儿求我,是不是你师父那老东西想打一副棺材?我可提前说好,一般的棺材可装不了他,得加钱。”
这俩老东西的日常互损我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在意,继续说正事:
“等我师父完犊子了,拿个草席一卷给他扔死人沟里去多省事,糟蹋棺材干什么?我这次来啊,是想借一下你老人家缝尸的绝活儿。”
我招呼门外的土狛进屋。
“你竟然从死人沟跑出来了?”
看到土狛出现,老白倌儿神情一僵。
“白叔,你也认识土狛?”
我突然发现,师父好像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想知道回去问你师父去。土狛受伤了是吧,让我瞧瞧。”
老白倌儿捻熄烟头,站了起来。
土狛也很配合的躺在地上,露出自已的肚皮。
“好狠的一剑,这是要把它的心肝给掏出来啊!”
老白倌儿啧了一声。
“卯字针、丁字线、癸字线,烧锅开水。”
“好嘞。”
我轻车熟路的去里屋拿针线。
老白倌儿缝尸的家伙事儿,是十二套针和十种线,分别以天干地支命名,有几百种搭配方式。
再加上一些秘制的修补材料,可以处理任意一种伤口,手段堪称出神入化。
汽车撞碎、大火烧焦等极端情况,他都能缝补恢复,几乎等于重新造了一副皮囊出来。
好多人甚至漂洋过海来求他缝尸,不过大多数都失望而归。
取了老白倌儿要的针线,他蹲在地上开始动针。
我去灶房生火烧水,锅里的水还没烧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