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柳清眠收到了裴言昭的思绪。

林鹤归陪同前去,他的心腹刘一不解。

“三皇子,您虽在大荣做了十多年质子,可您身份毕竟尊贵,你要何等的女人没有,为何偏偏喜欢一个心里还有着别人的女子呢?”

“何况,那柳娘子早已是人妇。”

林鹤归凝着那道骑马的红色身影,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着。

其实早在十年前,他就见过柳清眠。

那时,盛阳大旱,城内无粮。

她作为匪首,劫走过他的粮,那是大照运来给他解馋的,都是些大照的吃食。

她蒙着面巾,竟每样都给他留了些。

她说:“想必是哪国质子,又或是在外经商的想家人。思念家乡是应该的。”

那双眼睛在日光下流动着璀璨的光。

那时大照战败,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他不该再想家。

他是质子,更是大照战败的耻辱。

唯有她说可以想家。

林鹤归远远地看着,柳清眠亲手为裴言昭立了碑,就葬在那处满山忠骨的地方。

积雪几乎要相融了,她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墓前,任由眼泪掉落。

她摸着墓碑,声音有些悲凉。

“裴言昭,你回家了……”

裴言昭的灵柩回城时,盛阳城的百姓都自发穿了白衣,替他送葬。

回大照后,柳清眠再没提起过裴言昭。

林鹤归知道,她将他藏在了很深很深的地方。

……

大照十四年,秋。

大荣太后病危,竟在西去时亲手给陛下下毒。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弑君罪名我来担,他是我亲儿,却是大荣最昏聩的君主。】

柳清眠去寺庙点了两盏长明灯。

一盏是为故去母亲,一盏没写名。

林鹤归想,那是给裴言昭点的。

……

大照十六年,冬。

中元节,柳清眠与林鹤归一同放了孔明灯。

她在孔明灯上写【愿四海升平。】

一如当初。

林鹤归的孔明灯上只写了两字【同愿。】

马车行驶到酒楼时,林鹤归破天荒地拽住了她的衣袖:“柳娘子,父皇近日又在催促要我早些成婚,送来的画像我也瞧过,总觉得……”

他咬着牙,拳心不自觉微微攥了起来:“总觉得没柳娘子好看。”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炙热的视线。

“柳清眠多谢三皇子照拂,三皇子是皎皎月光,未来的三皇妃也定是仰慕三皇子,会对三皇子珍之爱之之人。”

“愿三皇子早日觅得所爱,柳娘拜别。”

她走得决然,一如当初。

那年她将他送入医馆,他追了出去喊住她,可她一次头也没回过。

如今他目光灼灼,眸子里满是遗憾,凝着她的背影再次叫住了她:“柳清眠!”

他捏着手心,心想只要柳清眠为他回一次头。

哪怕回一次,他就再努努力。

可那道背影始终未曾停留。

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却终是释然。

他抬着眸子看着那破碎的月光,沉默了许久。

当夜。

风吹过他书案上的浮如传最终话,结尾的最后一句话是

【她等至月缺又圆三十载,最终只等来半轮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