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6 / 7)

不出一月便会枯竭,需要人祭。再者说,这桃木棺内外都贴了我们师祖留下来的血符,法力高深,这蛇妖是逃脱不了的。”

而后,一樽耗费全镇村民钱财打造的最为昂贵的桃木棺,在那日沉入了静河水底。

“那个时候。”佛塔之铃微响,苦楝望向远处,淡淡道,“我很痛苦。”

“很想死。”

“恨不得立刻一死了之。”

缘空没有表情地转头看向她,手中佛珠都快被捏碎,莲池的鱼儿躁动起来,纷纷跃出水面,似是痛苦不堪。

苦楝惋惜道:“可惜死不了。”

她被五把桃木剑贯穿,躺在冰冷的河底,每时每刻痛不欲生,在这漆黑的棺木中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祭。

桃木乃是仙木,驱邪镇妖不在话下,她身上刺入的五把桃木剑打开了她的关窍命门,流出的妖血注入静河便能再生水源,而那些村民打造的棺木加上血符便似命阵一般,无限延缓她死亡的时刻,一分一分地耗尽她所有妖力,将她每一滴血利用干净。

他们喝的不是水,而是她的血。

这哪是什么河,分明是她的墓地,那些人竟还能喝下死人的血水。

彼时的恨水尚是妖剑,她在桃木棺中,根本召不出恨水来对抗这些血符,只有紫绫不是妖物,勉勉强强能钻出来试图抽出她身上的桃木剑。

可是太痛了,她没有精力驱使紫绫,它动一下,抽不出剑,她的伤反倒更深一分,血流出来只白白化作那些村民饮下的水。

几番折腾,紫绫便不敢来抽剑,而试图去钻出桃木棺,而苦楝已经不抱希望,只日复一日闻着浓烈的楝花香气扑鼻而来,现了大半原形,头发渐渐全白了。

她不是不恨,而是没力气去恨了,生不如死之时便只想求个解脱。

她睁不睁眼都无所谓,入目反正一片漆黑,她更不想听外界的声音,听到的只是村民笑嘻嘻地道这水很甜,还有花香,一听后更是恶心不已。

不曾断绝的痛楚,不断被抽走的法力与生命力,她一直在期盼,期盼到死去的那一天。

没有等来死亡,等来一只叁百年道行的刺猬精。

“是她救了我。”

叁百年的浅薄修为根本触不得这樽桃木棺,更碰不得这些心无观开宗师祖留下的强大血符。

但曳月做到了。

她用刺藤砍下了捆绑棺木的铁链,徒手一张一张地撕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符,费劲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棺门。

苦楝睁开眼的时候,隔着冰冷的河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血色,听到那人惊吓的抽气声。

“真的是你,苦楝?”

苦楝虚弱地应了一声。

“你等等我啊,我马上救你。”曳月满手是血,手心被血符击伤,又碰了桃木棺,当真是血肉模糊,但她忍着痛继续一张一张地撕开她周身符咒。

血一滴接一滴落在苦楝身上,曳月痛得龇牙咧嘴,直到一双手根本不能看时,苦楝周身符咒才彻底撕下,但她太虚弱了,依旧动弹不得。

“这剑……怎么办啊?”曳月苦着脸,手足无措。

“你替我拔罢。”苦楝太累了,“或者……”

——或者杀了我也行。

“那我动手了,你忍着点。”曳月颤抖着去握住心脉那把桃木剑,几乎是一贴上,苦楝便听到曳月皮肉被烧焦的声音。

但她忍着,只提醒苦楝道:“对不起啊,你忍着点啊。”

闷响一声,抽出剑的瞬间,苦楝说不出是痛楚更多还是解脱更多,但曳月眼疾手快地在她心脉一点,止住了她流失的妖气。

“你忍着点啊。”曳月带了哭腔,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啊?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啊。”她哽咽着继续去抽剑。

苦楝气若游丝,冰冷的身体抖得厉害,却不合时宜地想笑一下。

不,恰恰是人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