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空总是这样,被各色灯光污染,混沌一团。

她静静地闭上眼,耳边有风呼啸。随后,她听见了姜清在身旁坐下,随后又躺了下来。

学校足球场的草皮是假的,不过是一层稍微好看点的塑料,踩上去吱嘎吱嘎的,躺上去稍微有点动静也吱嘎吱嘎的。

可是现在连吱嘎声也没有了,姜清均匀的呼吸声一丝不漏地钻进耳朵里,像一只蚂蚁钻进了顾以凝的耳朵里,微微发痒。

广播里放着音乐。

顾以凝把手心垫在脑后,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起了一缕头发,她神经兮兮地想着:这是从姜清那边吹过来的,或许在0.1秒之前拂过姜清的唇瓣。

风声似乎又变大了些,学校外汽车的嘈杂声混入学生们的脚步声里,像是噼里啪啦的雨水。

顾以凝跟着广播里的音乐轻轻哼唱起来。

她其实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也想不起歌手是谁,只是循着里面的歌声轻声更唱,到了歌曲高潮处,她忽然停住了嘴。

她听到了那句歌词: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喉咙忽然发不出任何声响。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睛开始泛酸。

半晌后。

“清清。”

她黏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又说,“对不起。”

为着那个本不属于她的吻,为着那个不应该有的心思。

过了好久,久到她觉得姜清根本不想搭理她,不想原谅她,她吸了吸鼻子,开口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她听到了姜清的回答。

姜清说:“没关系。”

顾以凝分辨不出来,姜清是不是真的觉得没关系。她的情绪总是不外露,从前相伴许久还好,顾以凝总能从细枝末节猜出她的想法。

可是现在,隔着十年光阴,她好像真的看不懂姜清了。

紧接着姜清又笑了一声,小声说:“没关系。”

那笑声很短促,听着有点像哭声,顾以凝一瞬间以为她在哭,紧接着听见姜清似深深地呼吸一口,说:“你那天亲了我,是因为什么?”

昏黄的光粒落在顾以凝的睫毛上,那睫毛缓缓落下,根部抵着下眼睑。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要告诉她,因为吃醋,因为心动,所以下意识亲了她?

如果身边是二十九岁的姜清,顾以凝会坦诚相告,因为她已经是姜清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了,即使她对着好友有那样的心思,姜清也不会轻易放开她。

可是现在是十六岁的姜清,是拼命想逃离自己的姜清,顾以凝不敢赌。

因此她只是说:“谭宝珠亲了你。”

这话简单的陈述落在姜清耳朵里,却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因为以为谭宝珠亲了她,而顾以凝不喜欢谭宝珠,那个吻不过是一个较量,只是亲完之后顾以凝才稍稍觉得不对劲。

姜清“嗯”了一声,仰头看着混沌的天空,眼酸到视线模糊。

广播里的歌声逐渐停了,风声也逐渐停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跑道上并肩走着,偶尔朝躺在草皮上的两人看上一眼。

顾以凝四脚朝天地躺着,四肢在地上晃动,磨动着草皮,像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她偏头朝姜清的方向看去,“学校的广播台是不是能点歌?今天点明天放。”

“能的吧。”姜清说,“但得去现场点。”

毕竟学校不让上学时候用手机。

顾以凝笑了下,“嗯,挺好。”

混沌的夜空似乎漏出点星星,转瞬即逝,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操场上的人声渐渐减少。

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

身旁的呼吸声静得可怕,顾以凝喉咙滚了滚,垂下眼眸,“你不要喜欢简老师了。”

胸口似塞了块大石头,她低声说:“你知道的,她有男友,要结婚的。”

似是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