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则韶的确是不怎么在意她们的对话。

少女如水葱般纤细的手指捻着薄薄的茶盏,将清甜的茶水送入唇齿之中。

还需要多想么?

世袭承爵的勋贵与依举登科的文臣,天生就属于两个互斥的利益集团。

虽然都依附皇权而立,但一个求稳,依赖血脉亲缘传承财富地位,生来就是统治阶级。一个却是求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依靠科举,实现阶级跨越。

勋贵与文臣,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为官之路。

宋才人继续道:“咱们可比不得程姐姐,程大人在朝中是肱骨之臣,程姐姐一入宫就被陛下翻了牌子,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程姐姐,日后擢升尊位,可莫要忘了咱们这些一同入宫的姐妹呀!”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像程美人这样的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女子,虽然知书达理,但论起嘴皮子,却说不过伶牙俐齿的贵族少女。更何况,她面对的可不只是一个宋才人,还有宋才人身边跃跃欲试的李才人。

于是程美人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勾唇淡笑,大有任你滔滔不绝,我自屹然不动的架势。

宋才人见程美人吃瘪,面上的笑容愈发得意,红唇轻启,仿佛还欲‘乘胜追击’。

“不过呀……”

“咳咳。”就在宋美人朱唇轻启之时,坐在尊位上一直没什么言语动作的郗则韶却忽而清了清嗓子,宋美人闻言立刻噤声。

她虽然性子娇纵,却也不是没有心计的笨蛋,程美人与她位分相差不多,又似乎并未入得陛下法眼,自然无以为惧。

郗皇后则不同,郗首辅作为三朝元老位高权重且不提,郗皇后入宫几月仍不改椒房独宠,显然对于笼络帝心有一定手段。她脑子抽了才会去挑衅皇后!

“既入了宫门,便都是姐妹,自然应当以和为贵。”郗则韶放下茶盏,笑道,“我在家中没有什么姐妹,如今有幸得了这么多位妹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给诸位准备些许见面礼,权当作我初次做姐姐的心意。”

话音未落,便有凤仪宫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个个手中捧着锦盒,弯腰垂首,毕恭毕敬地承送到众人面前。

盒中的物品材质各异,但每盒都放着一条手串与一个玉雕石榴摆件,玉色莹润,个个都有拳头大小,雕得栩栩如生,纵然称不上什么奇珍异宝,但也绝不像郗则韶自谦的那般“拿不出手”。

“咱们皇室中什么情况,无需我多加赘述,诸位妹妹也都一清二楚。石榴是吉祥果,象征多子多福,还望诸位妹妹多加努力,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

“我这人自认还算处事公正,既然忝持凤印,那么替陛下打理后宫便是我的职责所在。诸位妹妹在宫中的衣食住行虽自有六局张罗,但上上下下诸多事宜,若有宫人胆敢怠慢,也大可到我凤仪宫中知会一声,我这个作皇后的,自会为妹妹们做主。” ?? ??

“宋才人,我说的可对?”

郗则韶说着,笑盈盈地看向宋才人。

她生了一双水媚多情的杏目,浅笑看人时自带似水的温柔,但就是这样一双笑眼,却让宋才人后背一凉,疑心是不是自己刚才挑衅程美人的举动惹了皇后不快,呐呐应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见她乖顺,郗则韶闻言微微颔首,点到为止。

“妹妹们初来乍到,想必各自殿中烦琐之事也不少,我就不多留各位,快入夏了,日头也烈,我这也不用诸位日日请安,便改为五日一聚,妹妹们觉得可方便?”

按照旧制,后妃们日日都要来皇后宫中请安,但郗则韶是个爱睡懒觉的,而且她连裴越都懒得应付,更何况是裴越的女人们?她欢喜大选,不过也就是希望后宫女人多一些,小皇帝雨露均沾,莫要总是来烦她!

皇后都发话了,几位初入宫门的秀女难道还有说“不好”的权利 ? ?那自然是连连点头称是,大赞皇后娘娘菩萨心肠,体谅后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