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由四品大员沦落为阶下囚,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差距,可不就是截然不同?
牢房内,背对着大门,坐在稻草堆上的赵德昌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闭目的神情屹然不动,仿佛入定的老僧。
与昏暗潮湿的大牢相比,赵德昌的衣着还算洁净,但他微湿的衣襟与沾染了些许血污的袖口,都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随同的锦衣卫用刀鞘“梆梆”在门栏上敲了两下,冷语道:“赵德昌,贵人御尊而来,还不速速叩见!”
赵德昌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冷冷道:“赵某乃是陛下朱笔亲封的正四品知府,即便如今身涉冤案,但也无需对小小御史交代什么。”
“要审我,也得进了诏狱待陛下来审!”
说完,他再度阖上眼睛,神色淡然,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依大梁律法,四品以上官员犯事,皆由皇帝直接掌管的诏狱审理与处罚,至于最终是交给锦衣卫还是大理寺,则依照谕旨而行。
赵德昌甫一入狱,便被锦衣卫审了一夜,别看他现在还堪堪维持着一府知府的体面,实则身心俱疲,始终忧心着究竟被锦衣卫查出了多少,但在宋翦面前,赵德昌不可能显露出分毫软弱。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今日所遭之罪,都是托了眼前这个加冠之龄的年轻人的福!
这宋翦当真不知死活,此前被弄死了多少个监察御史,他还敢以身入局,妄图窥探他们的秘密!可这厮也当真好运,竟然与锦衣卫颇有渊源,若非那日他那破空而去的鸣镝招致了锦衣卫插手,以他与季衍在江南的运营,哪里还有他活命的机会!
裴越看着赵德昌的背影,浑不在意对方的言语,只慢悠悠道:“赵大人历尽千帆、稳如泰山,身处陋室仍能怡然自得。”
“只是不知,我那在富贵锦绣里长大的世琛兄,可能泰然处之?”
赵德昌闻之变色,但他固执地没有转过头,只是略有些僵硬道:“他老子都入了大牢,他个蠢出天的废物还能如何?!赵某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这不成器的儿子。”
裴越轻嗤一声,抬手撩起郗则韶腰间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捻了捻,懒洋洋地开口:“赵大人对自身处境的认知倒还算清醒……嗐,我不过是替世琛兄有几分惋惜罢了,他虽耽于享乐,但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在教育孩子方面,赵大人可是远胜于季大人啊。”
赵德昌警惕地盯着他:“宋大人特地前来,恐怕不是专程为了在赵某面前惋惜小儿的吧?”
“当然不是。”裴越低声笑道,“在下只不过念着与世琛兄有段‘兄弟情谊’,来给赵大人指条明路罢了。”
赵德昌闻之冷笑。他可不相信自己那个蠢笨如猪,不通庶务的儿子有这能耐。
“宋大人何必在赵某处多费口舌,我知晓的,昨日已尽数告知锦衣卫了……”
一旁的郗则韶闻言忍不住掩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