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诡异的规矩让挽星撷月徒然紧张,两美婢领着凤仪宫的宫人们在内殿中布置时,都生出几分戚戚,反复叮嘱宫人们莫要打乱了殿内原有的陈设。
对比起严阵以待的宫人们,郗则韶在太极宫内随性得多。托那不算太长的江南之行的福,她对小皇帝的某些习惯还算了解,不会太轻易触犯对方忌讳。
裴越是世宗唯一的皇子,虽说自小在宫闱中孤单了些,但有郗道源等托孤大臣、安陆侯等血亲的悉心引导,并没有养成孤僻的性格。
只是宫中除他之外许多年都没有一个正经主子,而小皇帝又恰好是个冷脸高傲的性格。大多数宫人对他畏惧大于敬意,在他面前总是过于紧张招致犯错,每每撞见裴越都被蠢得眼睛疼,长此以往,齐悟便有意不将宫人们安排在他跟前。
至于宫女,从世宗朝起太极宫内便不大用女官,传到裴越这自然一以贯之。虽说后来他长大成人,尚宫局有意安排宫婢助他晓事,但彼时的裴越已经长成了一个眼高于顶的少年,对此颇为反感。
毕竟在小皇帝看来,那不叫晓事,是尚宫局那群不长眼的试图玷污自己这个金尊玉贵的美少年。
裴越自视甚高,若非郗则韶容貌家世还算能入他眼,当初即便是郗道源与安陆侯加在一起说破喉咙,他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打理好一切,宫人们鱼涌般尽数退下,只留下挽星与撷月在内殿里陪着郗则韶。正是午后闷热的时刻,她便捧着一碗水晶冰,坐在门扉处,一边慢悠悠地吃着,一边与身旁人闲聊,猜测今日的裴越何时结束紫宸殿中的议事。
糖藕、莲子、菱角等洁白清甜的凉果置于冰上,再淋上一小勺甜滋滋的桂花蜜,光是看着便让人顿觉五内生凉、暑气尽消。
郗则韶不知不觉便吃完了一碗,正在与挽星讨价还价,想再来一份,有平稳的脚步声在殿内回响,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便被少年抱了个满怀。
“韶韶!”
裴越难掩喜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郗则韶一面慌张地将手中的白瓷碗拿远,避免弄到自己身上,一面扬起下巴看向少年,有些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嗯?发生了什么事?你心情这么好?”
“韶韶!”少年的声音清朗悦耳,难得的显露出符合他年纪的清脆感,再度极为愉悦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如此犹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豁然开朗,于是落在少女腰间的那双手臂绷紧用力,徒然将其拦腰抱起来,朗笑着抱着她在殿中转了几圈,吓得郗则韶一边惊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死死搂住他的脖颈,不敢松手。
她重重叠叠的裙摆在空中如花瓣般绽放开来,裙幅上绣着的百鸟朝凤图案也在这腾空的瞬间,变得栩栩如生。
少女的惊叫声与少年的长笑声混杂在一起,让素来静谧安宁的太极宫迸发出多年未曾有过的人间烟火气。
“裴越!”郗则韶被他甩得头晕,呼喊着让他放自己下来,奈何被少年的情绪感染,唇角上扬的弧度无法压制,这略带抱怨的喊叫也变成了娇嗔。
脑袋晕乎乎的,有些站不住,郗则韶便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上,一面轻捶着少年挺阔的肩背,一面问:“到底怎么了?别卖关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