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衣冠无故人,没有人记得她了。轮椅上的老人默默地想,如今她的身份,在宁安人看来,是一位将要在此投资建厂的归国华侨。
被遗忘的我和被曲解的你啊,你看我们是多么相配的一对。我们原本就该是一对,我们原本也就是一对。
宁安多小巷,南薇漫无目的地顺着平缓的路往前推轮椅,眼前突然柳暗花明,出现了一处小院,临着河,大门外种着杏树,清明时节杏花满枝头,院墙低低,露出院中一座茅屋的屋顶。
轮椅上的老人骤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年代在这里会有这样一座小院?
她的耳边骤然回响起半个世纪前她和他的笑声。
“其实我对这种华丽的生活并不怎么向往。”
“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要一处临水的小院,有盖茅草的屋顶。春天桃花微雨,晚上在床头听一夜雨声,天明推门看枝头的桃花。春到小桃枝,荷塘里鸳鸯戏水,树梢上喜鹊叫喳喳,你说美不美?”
“美则美矣,但是大小姐,一夜雨后茅草屋的屋顶是要漏雨的,你确定你能忍受?”
“就知道你这个人没意思,专爱扫兴。”
“所以你要真到乡下去,还是得带着我啊。”
“带你做什么?”
“为你抱茅草修屋顶啊。”
“还算你识趣。”
那俊秀男人突然眉毛一扬,嘴角慢慢挑起个笑,倾身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沙沙地道:“为你抱茅草修屋顶,也陪你在床头听雨声啊。”
第一章 斋普尔 1904,光绪三十年,甲辰
『你我不过见过一面,一见钟情?我反正是不信。』
『我也不信。』
1904年秋天,当父亲傅荣在书房里宣布他已经从众多的提亲者中挑中了顾灵毓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时,傅兰君立刻大声说不。
“我不喜欢这个人,不要嫁给他!”
傅荣吓了一跳,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人?你跟他见过?”
傅兰君咽一口唾沫,开始诋毁顾灵毓:“两个月前我们在印度见过,他这个人,举止粗鲁,不讲礼数,对女人也不够礼貌……”
傅荣却“扑哧”笑了:“你们还真见过,这小子来提亲的时候跟我讲,他在印度和你有一面之缘,因为嘴上不肯吃亏得罪了你,原来都是真的。这小子倒也坦诚。”
原来他早一步认了罪!这下无论傅兰君如何诋毁他都没什么用了,她只能剖白心迹:“我不想嫁给他,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这下轮到傅荣惊讶:“是谁?读书时候认识的?”
傅兰君心一横:“您认识的,您第一次在宁安做知府的时候,衙门里的儒学教授,他有个儿子,叫南嘉木。这次我去印度时遇到他了,实话跟您讲,我心里早就有他了。”
傅荣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允许!”
父亲还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自己说过话,傅兰君吓了一跳,她霍地起身:“为什么?您当初和南先生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南嘉木是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虽然家道中落了,可是他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前途未必会比这个顾灵毓差,更何况……”
更何况他和自己两情相悦啊,在印度,他送她玫瑰,那芬芳的花香至今仍在她的心里萦绕。
傅荣冷笑:“是啊,他什么都好,可惜偏偏有一点不好他就要结婚了,可惜新娘不是我这傻女儿! ”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傅兰君呆愣在原地:“您说什么?”
一张大红的喜帖被丢到她面前。南嘉木真的要结婚了,新娘是一个叫夏瑾的,陌生的,与傅兰君毫不相干的女人。
那在斋普尔时他送给她的玫瑰算什么?她得去找他要一个说法!
南嘉木祖上颇有些家业,到他这一代虽然家业凋败,但还保留有一座几进几重带花园的大宅子,前厅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