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小酒馆。

快到的时候,孟臾问:“吃过午饭,你就回去吧?”

谢鹤逸不置可否,站在门口木质招牌下问:“这也是你那个老板的店?”

孟臾怔了下,继而想起梁颂年工作的前车之鉴来,她甚至不清楚后来他有没有被迁怒,过后要想办法确认一下。

她警惕道:“你想要做什么?启冬哥他……不太会做生意的,手底下还有一堆人要养活呢,扇庄的工人还有酒馆的厨师、服务员大多都是镇上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也没别的生计,就指望这个过活,你可不要乱来……”

谢鹤逸怎么都没料到,他不过随口一句话,竟然让她说出这么一大篇来。

他轻嗤一声,垂眸看着她,语气有点冷,“……你就这么看我的?”

见状,孟臾嗫喏抿唇,她下意识检讨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太过杯弓蛇影,可转念想,实在怪不得她神经过敏,明明是他行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何况,她的叛逃已经彻底惹恼了他,若是因为她的到来给邵启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岂非罪过?

谢鹤逸不再看她,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孟臾只好跟了上去。

每逢中秋节前后,溪和镇家家户户都延续有做桂花酒的传统,不管是黄酒还是白酒与丹桂都十分相宜。“永无乡”店里是采用黄酒做基底酿制的,黄酒本就甜,加了冰糖桂花更是甜到有些发齁,可孟臾就好这口。

邵启冬见架上还有剩下的,于是安排服务员给孟臾上了一小瓶,还多加了一道时令菜,桂花糖芋头。

他亲自送来二楼他们的桌边,孟臾仰起脸,说:“谢谢启冬哥。”

邵启冬又笑了,他气质本就带了些与世无争的淡然,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温润清雅。孟臾听他周到妥帖的安顿道:“不着急啊,徐老师还没到,到了也没关系,可以晚点再上台的。好好招呼一下你哥哥,替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离开后,孟臾觑了眼谢鹤逸漠然的脸色,有点担心。她得想办法找补,主动倾身给他斟酒:“你尝尝这个桂花酒,是本地特产,没什么度数的。”

谢鹤逸没驳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的示好,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是他的口味,香甜馥郁,尽管加了冰中和,却依旧腻到让人不适。

可令孟臾意外的是,终究是谢鹤逸作出了让步,当天他虽然一直在镇上待到晚上才离开,却没有强制性带她回去。此后一连几天,他都是白天过来,深夜才赶回南江,次日再周而复始。有时候还赶得及陪她吃一顿饭,任由孟臾带他去街巷深处的苍蝇馆子,但凡口味清淡的菜式都没怎么见他挑剔过,有时候到达时已是傍晚时分,河道两岸次第亮起的红灯笼赏心悦目,他就坐在露天青竹桌椅上静静等她做完手头的事儿,再送她回到住处。

是看威压不起作用,打算怀柔吗?

孟臾不确定,但若是谢鹤逸这边暂时偃旗息鼓,她就要尽快下定决心去见闵筱柔了,再拖下去也没意义。

那天,孟臾在扇庄忙得晚了些,还没走出来就看到了谢鹤逸的背影。

他侧着脸,站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眉眼之间神色消沉,目光落在河道漂浮的清灯桨影上,手指里一点猩红明明灭灭。他深吸一口,吐出烟圈,烟雾一路升腾着漫上夜色之下的檐角。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

孟臾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谢鹤逸随手在廊柱旁边的垃圾桶盖上熄灭还没燃到一半的烟卷,往前走了两步,唇角含着薄笑,“想来就来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深秋的寒夜里,孟臾拢了拢身上宽大的羊毛披肩,“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