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场演出中,有几支出过唱片,签了公司的乐队,他们的一切都有专人负责。专门的化妆师和服装设计,单独的调音师,乐手不用亲自上台,就有人按他们平日排练的参数来调试。他们只需要在一切就绪时,上来拨弄几下乐器,确认效果。
日蚀乐队依旧得亲力亲为,在台上合奏时,还要求在场的熟人帮忙听混响效果。
拔线下台时,一支当红的朋克乐队正在下面拍照,大概是在准备宣传图片。每个人脑的袋都剃个精光,只留下头顶的一撮,愤世嫉俗地支棱着。
冷炽皱着眉头端详半天,终于放弃理解:“跟天线宝宝似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主唱的头发就磕到灯光架子,发出“铛”地一声――那根坚挺的天线灌满了发胶,已然是根实心的棍子。其他人的头发也差不多,身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金属配件。他们造型奇异的衣服不可能在市面出售,必然是专门定做,而且价格不菲。
不管他们的表演如何,这身行头就比日蚀乐队专业得多。
冷炽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穿腻了的黑皮靴,叹了口气:“咱几个什么时候能签上呢……”
耿京川默默地收线,一路无言。
大楼外面阳光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他抬头盯着太阳:
“会有那一天的。”
写字楼下是一条商业街,对面是即将开业的商场。位置最好的几家商铺已经装修完毕,正在做开荒保洁,其他店铺则挂着待售的牌子。
整条街的建筑都在模仿欧洲,洋葱顶、罗马柱、撒尿小孩的喷泉、半裸的女神雕塑,各种洋气的元素自助餐一样地堆砌,看不出是什么风格。但这不要紧,重要的是,它们展示着一种时髦,精致的,高于生活的生活。
四个乐手走在街上,顿时有种拉低整条街的生活水准的尴尬。
其实他们只想找个地方吃饭,可惜找了一中午,只看到一家咖啡馆开了外卖窗口。店外的小黑板上写着限时优惠,一块蛋糕的价格可以让耿京川和冷炽吃一顿饱饭。
“去我家附近的东北菜吧,有日子没去了。”冷炽提议道。
巴音表示赞同:“他家溜肉段做得真不错。”
“还有松仁玉米。”卫卫补充。
耿京川本来被一肚子郁闷顶得没有胃口,这会儿也感到饿了。他回头看冷炽:“你呢?有想吃的菜吗?”
“酱骨棒,三丝爆豆,黄瓜拌拉皮……”
冷炽报菜名的时候就做好了被踹的准备。耿京川一直沉着脸,他在想办法打岔。
然而想象中的一脚迟迟没有到来,耿京川突然停在原地。顺着他的目光,冷炽看到前面待售的店铺里走出三个人,两个穿职业装的销售,和一个熟人――
“摇滚教父”盛和平。
即使不听摇滚的人,对这名字也不陌生。他是各种音乐台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节目中,有时唱两首代表作,有时做嘉宾点评排行榜。观众对盛和平的印象不坏,因为他既不留长发,也不穿奇装异服,常以硬汉形象示人。他满足了普通人对摇滚的想象,又巧妙地避开摇滚的争议。
最近几年,盛和平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和音乐无关的场合,有时还会发表关于社会和文化的评论。这些针砭时弊,痛斥音乐圈丑恶现象的文章很受欢迎,以至于有人希望他能当选人大代表。
冷炽不喜欢这个人,尽管他承认,盛和平有些歌写得确实不错。但那都是他年轻时的旧作,近两年的新作就差强人意,用冷炽的话来说就是:“老黄瓜刷绿漆,都到硬不起来的岁数了,还‘年少轻狂’。住着大别墅唱租不起房,虚不虚伪啊?”
前几天他刚听了盛和平的新歌――想不听都难,楼下的包子铺都在放他的歌。一开始他没仔细听歌词,只觉得旋律还行,编曲略显骚柔,换个硬点的鼓还能更带劲。他随口问服务员,这是谁的歌。小伙子指着电视,盛和平正挎着把民谣吉他,脸红脖子粗地拔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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